刁氏麵色不愉,陰陽怪氣道:
“原是我們沒眼力見兒,瞧不出個好賴,明明不受歡迎還厚著臉皮登了門,靜姝,走,我們伯爵府還不至於這般上趕著!”
慕容靜姝氣不過,噌地站起來,大聲質問道:
“四姑,明明是你說過繼找不到人,我母親和祖母這才為你考慮選了敬哥兒,既然你們一家子事先沒商量好,為什麼不等商量好了再叫我母親來?
我們大老遠的跑這一趟,不是來瞧臉色的!還有,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娘家人受辱,這就是你們謝家的待客之道嗎?!”
她冷眼看向老夫人和謝昌夫妻倆,聲音裡滿是傲慢和不屑,
“還謝家的大門,誰稀罕你這破落戶的大門!什麼東西,也配在我母親麵前充臉裝長輩,這要是在我們伯爵府,當個粗使老媽子都不要!”
慕容靜姝這番話著實夠毒,謝錦姩忍了又忍才沒笑出聲,“表妹,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祖母?”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老臉耷拉著,十分嚇人。
謝昌也不高興,但是他不敢吭聲,像個鵪鶉似的縮著。
好好的一桌宴,火藥味十足,這針鋒相對的緊張氛圍,讓空氣都凝固了許多。
而劉惠蘭嚇得一愣又一愣,怎麼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婆母的膽子可真大,竟然敢跟伯爵府的夫人頂嘴。
劉惠蘭的眼神賊不溜秋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默默夾了一顆紅燒獅子頭塞進嘴裡,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嚼吧嚼吧咽了。
這菜色可真不孬!
餘氏趕緊站起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都是一家子親戚,怎好鬨成這樣?”
她算是看出來了,四妹想從伯爵府過繼,可是她婆母和妯娌都不願意,看來四妹一個寡婦,在謝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餘氏的心裡亦是有些不高興,但是她知道這並非是慕容氏所願,所以也不怪她。
“是啊,都是一家人。”慕容嘉楹乾巴巴道。
慕容氏像是受了冤屈,解釋道:
“三嫂,天地良心,我確實是想從娘家過繼的呀,我又是修園子又是設宴,如此大張旗鼓,就是想好好招待你和二嫂,商定過繼的事宜!”
慕容氏眼眶一熱,焦急說:
“婆母!早就說好的事情,你為何現在突然變卦,竟當著我娘家嫂子的麵,讓我這般難堪……”
說著,慕容氏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又為難又委屈。
慕容氏這一哭,就是一個受婆母壓迫的媳婦形象,即使今日鬨得難堪,傳去伯爵府的耳朵裡,他們也不會因為此事跟慕容氏鬨翻臉,最多罵她幾句性子軟弱,被謝家的惡婆母拿捏。
慕容氏並不想得罪娘家,但是也想過繼謝勝,隻能出此下策。
刁氏見狀,臉上閃過不耐煩之色,但是對慕容氏也不再言語相逼,
“四妹,你們家的事情我管不著,我看過繼的事暫時就算了吧,你先料理好自家再說……”
她停頓片刻,視線掃過老夫人等人,眼神晦暗,
“隻是有一點,你可彆丟了我們伯爵府的臉。”
慕容氏搖頭,“不,怎麼能暫時算了?二嫂,三嫂,今天是我安排的不妥當,來日我一定向二位嫂子好好賠罪。”
老夫人情緒激動,
“你還不死心?我今天就把話攤開說個明白!哪有你這麼不忠不孝的兒媳,竟然要把謝家的家業拱手讓給外姓人!
你……你幫著外姓人算計謝家家產,你對得起我死去的兒子、對得起謝家的列祖列宗嗎!”
“祖母!”謝錦姩焦頭爛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刁氏拂了拂袖子,懶得給她一個眼神,跟這種人爭執,簡直拉低了她的身份。
“四妹自己的家事尚且不平,就先彆提什麼賠罪不賠罪的事情了,這謝家的飯我們是吃不得了,二嫂子,咱們回吧?”
餘氏亦是為難,溫聲道:
“四妹,你先與謝老夫人好生商量出個結果再說吧,彆讓外人覺得是我們伯爵府以權勢壓人,這過繼的事情,還是得講究個你情我願,現在這場麵……我們確實是待不得了。”
慕容靜姝譏笑出聲,
“什麼破落戶的家產,也配入我們伯爵府的眼?乞丐懷裡的破銅爛鐵當個寶,還怕人搶了?誰要算計這點東西啊,說出去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老夫人,您可彆怪我這小輩說話難聽,謝家家產在你眼裡是個寶,在我們伯爵府的眼裡,也就芝麻粒那麼大,要不是四姑嫁到這家來,我們可不願登你們謝家的門!”
慕容氏急出一頭汗來,“靜姝,姑姑可沒不讓你登門的意思,你們來我是十分歡喜的啊。”
“靜姝,彆說了。”刁氏裝模作樣地阻攔一句。
慕容靜姝哼了聲,沒覺得自己說錯什麼。
“你!你這沒教養的丫頭,我好歹是你長輩!”老夫人氣得臉色灰白。
她氣得厲害,但理智猶在,依舊不敢說太過分的話。
“表妹,你快彆說了,祖母,我們回去再商量。”
謝錦姩時不時摻和一句,這場麵真是好極了,比她設想的還要好,慕容靜姝的出現對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慕容靜姝昂著脖頸,語氣輕慢,
“不是年紀大就是長輩的,老夫人該有自知之明才是,謝家這樣的門戶攀上了我們伯爵府是你們祖輩燒了高香,你們非但不感恩戴德,還敢在這趕客?我母親寬容大度,不代表我是好性子,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也配跟我母親坐一桌?”
謝昌和劉惠蘭同時一愣,他們覺得這伯爵府潑辣丫頭的將他們一起罵進去了。
餘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大家坐下好好商量……”
幾人你一眼我一語的,刁氏擺著高高在上的架子,慕容靜姝句句不饒人,慕容氏腹背受敵兩方為難,而餘氏忙著左勸右勸,幾個小輩更是麵麵相覷。
混亂,十分混亂……
老夫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劇烈地喘息著,手指顫抖得厲害,
“你……你們!謝家的列祖列宗決不允許你胡作非為,你這是讓我死不瞑目!”
她慘叫一聲,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婆母!”慕容氏嚇得臉色發白。
“母親!”謝昌終於不裝死了。
老夫人這一倒地,瞬間將氣氛推至高潮。
慕容靜姝呼吸一窒,將滿口刻薄話生生咽了回去,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茫然無措,這老夫人不會被氣死了吧……
刁氏立刻拉著慕容靜姝退後兩步,撇清關係。
餘氏更是花容失色,如果謝老夫人在宴席上氣絕身亡,那伯爵府的名聲可就被拖累毀了。
餘氏還算是穩得住的,她反應很快,“赫哥兒!快馬去請太醫,快去!”
慕容嘉赫連忙點頭,“我這就去。”
刁氏看了眼餘氏,一把扯住慕容嘉赫的衣袖,壓著嗓音道:
“赫哥兒,找黃太醫,若黃太醫不在就請甄太醫,去吧。”
黃太醫和甄太醫都是和伯爵府關係親近的太醫,嘴都是嚴的。
慕容嘉赫冒雨而去,刁氏和餘氏對視一眼,二人的神色都不好看,不論二人往常的關係如何,今日她們必須聯手將此事壓住。
謝錦姩連忙讓下人將老夫人抬回善和堂。
黃色油紙傘下,謝錦姩看著老夫人胸口的細微起伏,她的嘴角彎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