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來說,甘寧是個很務實的人,昔日年少之時為了顯示自己華貴,便著錦衣四處出入。
而後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棄武從文,演習諸子百家之學,硬生生從一個小吏做到了郡丞之位。
後來之所以要反叛,就是因為覺得自己誌向得不到伸張。
現在亦是如此,其本人和黃射沒有多大矛盾,剛才發怒,是因為黃射不夠重視。
但現在,秦瑱足夠的重視,讓他有一種得遇伯樂的感覺!
眼見秦瑱許出了水軍副督之位,甘寧便覺心情激蕩,再沒了方才的鬱悶,一把便抓住了秦瑱的手道:
“先生此言當真?貴軍當真可以許我都督之位?”
見他這般激動模樣,秦瑱便反抓住了他手笑道:
“興霸隻怕我軍欺騙,實則吾亦懼興霸不願前去,依我見之,區區副督亦是屈才!”
“但慮現在我軍水軍初立,兵馬不多!”
“隻待來日兵馬多了,便叫興霸任個水軍都督縱橫江上,又有何妨?”
“不過話先說好,我軍軍規甚嚴,不必荊州之地,違逆軍令,乃是大罪!”
“須知若任都督,萬軍性命皆在為將之手,不可輕慢以對,不知興霸可有異議?”
甘寧一聽這話,自是滿臉笑意,一時合不攏嘴道:
“吾亦知兵家之道,先生治軍天下皆知,在下必不敢犯!”
笑話,隻要能重用他,讓他建功立業,彆說軍規嚴點,就是不給俸祿他也願意!
可他正如此笑著,秦瑱卻將臉一板道:
“既是如此,興霸現在就隨我前去與府君謝罪!”
“且不說府君為我友人,便說此次吾出使荊州,府君亦出力不少。”
“如今我軍還需借荊州之力攻打江東。”
“興霸日後若為水軍都督,來日少不得交往,不可與之為難!”
甘寧見他麵色一冷,頓時心中一顫,不由暗道秦瑱變臉變得真快!
雖然他已經決定加入劉備軍,可若是讓他向黃射道歉,心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但他正在猶豫之間,秦瑱便又語重心長的提點道:
“若是為敵,興霸便是拔刀相向,吾亦不會多言。”
“然則為友之時,卻當誠懇以待!”
“大丈夫生於當世,死且不懼,何懼一言?”
“能屈能伸,方為大將,隻知剛直,徒逞匹夫之勇,如何可當大任!”
甘寧聽罷此言,見秦瑱一副諄諄教誨的模樣,不由感慨道:
“早聞先生大名,一直未曾見得本尊,而今觀之,先生之任軍師,實屬吾輩楷模!”
尋常人當軍師,那一般就是主管出謀劃策,可秦瑱不同,真就是一軍之師!
現在提點於他,倒不像是個外人,而像是個長者提點後輩。
這種行徑,不僅不讓他厭惡,反而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
想了一會兒,他終於低下了頭,態度誠懇道:
“既是先生這般相勸,寧亦非枉顧好意之人,但慮方才言語不敬,便是言錯,府君亦不輕饒!”
現在問題不是他肯不肯道歉,而是黃射肯不肯原諒。
畢竟剛才是他搶先發難,黃射未必能容他之言。
不過秦瑱一聽這話,便正色一笑道:
“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府君非是小肚雞腸之人,但叫興霸言錯,如何不能相饒?”
“也罷,你先與我返回,我在與府君言說一番就是!”
說著他便帶著甘寧朝著隊伍返回,又拉著黃射說了一會兒悄悄話。
大意就是表示甘寧已經知道錯了,有意道歉,又怕你容不下他。
黃射見那個桀驁不馴的甘寧竟然被秦瑱一番話語說得主動道歉,不由嘖嘖稱奇道:
“早聞先生辯才了得,如今果見其然也!”
想了一會兒,他又表示道歉的話大可不必,他也不想和甘寧過多糾纏。
反正甘寧現在交給你了,索性就跟著你的隊伍一起就行。
麵對此狀,秦瑱自然又稱讚了一番黃射大度,而後又將黃射的話語告知了甘寧。
甘寧聽著黃射不讓他道歉,一時反而有些愧疚,又硬著頭皮來到黃射麵前行了一禮,隨之便進入了秦瑱的隊伍之中。
其麾下兵馬一共八百餘,也隨著甘寧加入了秦瑱麾下。
到了此處,秦瑱的隊伍越發臃腫了起來。
來的時候僅有孔明陳到與五百精兵,兩個家仆相隨。
現在可好,多了魏延、王粲、裴潛、甘寧,兵馬也擴充到了一千三百餘人。
好在糧草方麵可以和黃射共用,不然的話秦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這邊他又領著甘寧介紹給了眾人,隨後便讓麾下隨行,跟著黃射帶來的三千兵馬一道南下。
路上黃射自然又問秦瑱有沒有新作,秦瑱便將在襄陽所抄的《望荊山》交出。
黃射一得此作,便撫須對秦瑱笑道:
“先生此作吾亦有耳聞,雖是新聲,卻太過悲切。”
“無有‘采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那般雅致!”
秦瑱見他還不滿意,不由暗道這小子難纏,目光一掃江上,便來了主意道:
“說來此處近於湘江,昔日吾於廬江之地,曾作湘君賦一片。”
“今知荊州,聽聞鄉人之語,到有一篇雜文,乃雲:漢嘉元年,武陵人捕魚為業”
說著他便將一篇桃花源記給背了出來,其中自然有些改變,但遠不如湘君賦那般麻煩。
眾人聽著此文,不覺一時入神,腦海中竟浮現出了桃花源的美景。
而黃射一聽,便是神采飛揚,忙令軍士取來絲絹,秦瑱一邊說,他便一邊寫。 直到秦瑱講述完畢,他便看著手上美文,一時讚歎道:
“先生大才,此雖雜文,卻也是文采飛揚,實非凡人可訴矣!”
王粲和裴潛等人亦是讚歎不止,又問秦瑱從哪兒聽來這等事跡。
獨有諸葛亮在一旁聽著,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心想自己整天和秦瑱待在一起,也沒見秦瑱吟詩作賦啊!
怎麼現在黃射一問,張口就能講出一篇美文!
這天下難道真有這等出口成章之人不成?
秦瑱自不知諸葛亮所想,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笑這算什麼。
他出口成章,那是假的,可就在幾百年以後,有個姓李的詩仙,那才是真正的張口就來,篇篇經典
總而言之,秦瑱和黃射又研討了一路的詩賦,如此行了一日,總算登上了船隻,又一路朝著江夏方向行來。
行至江夏之後,照例又見了黃祖一麵,隻見黃祖其人與劉表差不多年紀,五十來歲。
與儒雅的黃射相比,黃祖顯得魁梧而又粗獷,方塊臉,絡腮胡。
兼之常年養尊處優,挺著個將軍肚,形容頗為傲慢。
此時雖然收到了劉表的調令,卻還是看著秦瑱嘲諷道:
“劉豫州擁兵十餘萬,安得連一江東水軍也無能敗之,竟要來求我軍之助?”
秦瑱見之如此模樣,自是謙遜一笑道:
“乃因江東水軍強盛,非庸兵可製,我軍獨木難支,當尋貴軍之力。”
“除我兩家合軍之外,誰家都難以獨立勝之。”
黃祖一聽他讚揚江東水軍,便是撫須冷笑道:
“先生也莫激我,我荊州水軍強盛,天下無匹,江東如何能與我軍相比?”
當下他便帶著秦瑱又入水寨之中檢視麾下兵馬,隻見水寨之中,船隻雖大,卻多為老舊。
水軍共九千餘,卻多瘦弱,甚至還沒有劉勳麾下水軍壯實。
見得此狀,秦瑱暗想原本曆程中,甘寧投靠孫權之時直接言明黃祖年老,麾下將官克扣糧草,船隻年久失修,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怪不得在原本曆程中,孫策一打過來就將黃祖打得潰不成軍!
帶著這等兵馬能打贏就怪了,何以黃祖現在視而不見,還如此自信滿滿?
他正思慮之間,黃祖一掃水寨之中水軍,又對秦瑱笑道:
“先生且看我水軍如何,是否比江東水軍雄壯?”
秦瑱看他眯著眼睛的模樣,一時眉頭一皺,心想這老頭子莫非真的老眼昏花,看不出麾下的異狀?
他見黃祖有意炫耀一番軍力,索性擠出一抹笑意道:
“江夏水軍果然天下少有,倒是在下方才眼拙矣!”
“說來現在劉使君已經下令出兵,不知黃府君準備何時動作?”
黃祖聽他稱讚之言,自是誌得意滿,滿意的一副絡腮胡,又見他詢問出兵,便笑道:
“此亦不急,且待我軍籌備糧草,待得半月,尋一晴朗天氣,再行出兵!”
見他還要耽擱半月時間,秦瑱一時眉頭緊皺。
但見黃祖這般模樣,便知其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隻得按下不言。
及至傍晚吃完了飯,他又將黃射叫來道:
“公禮兄,如今我等受命而來,江東方向必然知曉。”
“出兵之事,宜早不宜晚,晚則即要生變!”
“吾與卿相交深厚,卿當知瑱並無壞心,可去勸勸黃公儘快出兵,不然孫策恐怕不會坐以待斃!”
黃射聽聞此言,也知秦瑱說話曆來靠譜,當下點了點頭,又去府內相勸。
好說歹說,總算勸得黃祖五日之後出兵。
秦瑱得到準信,卻有種不祥的預感,忙將眾人喚來商議道:
“算起時間,此次吾出使已計月餘之久,便是孫策再不敏,也當知道我軍將聯合荊州水軍之事!”
“然則現在孫策方麵毫無動向,黃祖又如此鬆懈,此乃取敗之道也。”
“為今之計,吾欲先派一人北上聯係主公南下,使人前往廬江知會橋蕤監視孫策動向,不知何人願為此二事?”
聽得秦瑱擔憂孫策的動向,甘寧不由奇異道:
“軍師之意是說,江東水軍可能會主動出擊,攻打江夏?”
雖說他也看不上荊州水軍,但他們現在畢竟在沙羨,這可是江夏腹地。
孫策軍即便出兵,應該也不敢出兵沙羨才是!
但秦瑱一聽,卻是一臉嚴肅之色道:
“此雖深入敵後之舉,卻是周瑜願為之事!”
“周瑜此人用兵,萬不可以常理度之!”
“一旦鬆懈不備,必備其人所趁!”
他和周瑜也算打過兩次交道,知道周瑜用兵之能,自然不會鬆懈。
而且,原本曆程中的赤壁之戰,就是江東兵馬主動出擊,硬生生從江夏打過三江口,直接打到了江陵邊上。
現在雖然局勢不同,但不排除周瑜會主動前來的可能性。
甘寧聽著這話,自是暗自點頭,心中隻覺熱血沸騰,而諸葛亮見此,便對秦瑱道:
“若依先生之言,我等不可不備,學生自從先生之後,未曾得立寸功。”
“今當為先生分憂,願往廬江之地策應!”
王粲和裴潛見狀,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對秦瑱道:
“我等願往壽春去為先生報信!”
見得幾人這般,秦瑱點頭一笑道:
“既如此,孔明汝便往廬江前去,我慮子龍、文向應該已經受命以待!”
“仲宣便往壽春方向,通報主公全軍南下。”
“文行便暫隨我身邊,靜觀其變,此番我將讓叔至率兵護衛爾等前去!”
“還望儘快行事,休要耽擱!”
眾人聞之,當下便領命而去,由王粲、諸葛亮、陳到三人分兵三百餘人朝著廬江行去。
秦瑱則是帶著裴潛、魏延、甘寧繼續留在沙羨。
而正當秦瑱在這邊安排之時,茫茫江上,正有一支水軍,在朝著江夏進軍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