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漢末一眾猛將之中,太史慈這人脾氣還算不錯,為人也算正派。
可現在看著蔣乾,他是真的有點想發飆。
心說自己這輩子就沒遇過這種人,先是告訴他劉備給他的任命被其否了,又讓他主動求取丹陽太守之位!
合著要是沒這個使者,他就不是取死之道,這個使者來了,反倒絕了他的生路?
那這個使者到底是來乾什麼?
故而一時間太史慈看著蔣乾便沒好氣道:
“先生此言何理?即知丹陽太守之位對吾有用,卻自作主張與我否決,現在又叫本將主動求之,是何故也?”
蔣乾見此,自是搖頭一笑道:
“吾亦不知將軍此言何理!”
“分明是將軍言道無功不受祿,不願受之。”
“在下為將軍所慮,不欲將軍為難,故為將軍辭去此事!”
“但又恐負了吾主之托,不願將軍困死於此,故勸將軍主動求取!”
“須知將軍主動懇求與我主委任,並不相同。”
“在下亦不瞞將軍,實則在下來前,主公便有意托我前來,欲任命將軍丹陽太守,然則在下思慮之後,覺得此事不妥。”
“一則將軍講究信義,我主雖一心為將軍所慮,但將軍必然不受。”
“若是如此,將軍辭去一次,來日必難再取,由此便會斷絕生路。”
“二則我主雖是一片好意,然則終究難以言表,未免將軍誤會,故不當與將軍此位。”
“故而在主公托付印信之前,在下便為將軍回絕了此事,隻叫主公書信一封與我,方便在下言說我軍好意。”
說著,他便將一封書信從懷中取出,遞交給了太史慈。
而太史慈見狀,自是神情複雜,眉關緊鎖,思慮著蔣乾話語中道理。
他細細一想,發現確實就如蔣乾言說一般。
這件事情的結症,不在於蔣乾幫他否了這件事,而是劉備給了,他這邊也不要。
說實話,如果蔣乾一來就遞上印信,他還真可能會直接否了此任。
因為終究是人心隔肚皮,他不知劉備所想,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示好,自然心中不安。
而這樣,就會導致他沒了回頭機會。
即便他後來想通了,想接這個印信,也不好意思去要。
從這點來看,蔣乾給他否了這件事,確實是在為他考慮。
可看著蔣乾拿出來的信封,他又是一陣猶豫,隻覺有些羞愧。
若是信中真的是劉備單純為他著想,那他又該怎麼麵對劉備?
他正思慮之間,卻見蔣乾退回了原位,又開口道:
“至於在下要勸將軍歸順朝廷之故,亦是為將軍考慮!”
“因是將軍重義輕理,雖知吾主之意,卻不願輕受。”
“若是吾主所與印信,那自是無功不受祿,是為將軍不願。”
“可若是將軍主動求取,便是一心為公,心向漢室,欲求正道!”
“如今孫策禍亂江東,將軍不願與之同流合汙,故請鎮守丹陽,即非情分,亦非私交,乃是大義!”
“便是朝廷知曉此事,也不會苛責,反倒會嘉獎將軍一片向漢之心。”
“如此,即可保全吾主與將軍情分不失,又不至於讓將軍為難,還可為將軍求取正途,此謂三全之法。”
他說到這裡,便散去了臉上的笑容,對著太史慈深深鞠了一躬道:
“故為將軍與吾主慮,請將軍上書歸順,此乃誠摯之言,絕無半分私心!”
見得蔣乾如此,太史慈自是動容不已,急忙起身下座,上前攙扶蔣乾道:
“吾一時不明,竟然誤會了先生好意,先生快快請起,切莫折煞我也!”
他自非不明事理之人,隻不過腦袋裡有根弦突然轉不過來。
之前隻是覺得劉備和劉繇可能是一路人,都隻是想利用他,故而不願歸附。
可現在一想,劉備和劉繇壓根不一樣。
劉繇那是又當又立,既要用他,又不重視他。
可劉備卻是從始至終都對他十分重視,從未有過任何輕慢。
實際細細想想,劉備現在根本就不需要費這麼大力氣拉攏他。
畢竟劉備崛起於中原,兵馬七八萬之多。
而他呢,隻有幾千兵馬,朝不保夕。
若不是看重往日情分,怎會如此隆重的派使者過來。
同樣的,蔣乾也和他沒矛盾,要不是為他考慮,也沒必要冒著觸怒他的風險如此諫言!
而蔣乾說的話也沒錯,現在他要想走向正道,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附劉備。
因為劉備是豫州牧,還可能向朝廷取到了揚州牧的封賞。
與劉備相比,孫策的官職僅僅是一個會稽太守。
即便他投了孫策,孫策也沒能力任命他為丹陽太守,還是沒法獲得朝廷認可!
隻有依附劉備,才符合他現在的利益!
想到此處,太史慈當即便對蔣乾行了一禮道:
“若非先生提點,慈恐誤入歧途矣!”
“還望先生受我一拜,恕我方才言語不敬之禮!”
蔣乾剛被他扶起,卻見太史慈轉手要拜,自是急忙將其扶住,忙道:
“將軍不可如此,將軍乃吾主之友,豈可下拜!”
“倒是在下方才言語頗有冒犯,還望將軍不要見怪才是!”
他一說罷,太史慈便抬頭笑道:
“也罷,既是都有無禮之處,便也莫拜來拜去,權且揭過此篇!”
說到此處,他自是豪邁的一笑,抓著蔣乾的手對外高聲道:
“來人,速速備宴,今日我要與蔣先生一醉方休!”
見其如此爽利,蔣乾自是從善如流,又提醒道:
“將軍切莫以先生稱字,隻管稱呼吾字子翼即可!”
“不過將軍還未言明,是否欲上書吾主歸順朝廷?”
看著蔣乾如此謹慎,太史慈便撫須一笑道:
“先生已將道理言明,慈也非那等謀逆之賊,豈有不願上書之理?”
“但慮先生遠來,當先招待一番,再言公事!”
他這麼一表態,蔣乾這才放下心來,索性不再多言,任由太史慈招待。
是夜,太史慈起宴招待蔣乾,又喚來麾下諸將作陪。
待得酒過三巡,太史慈便問起了蔣乾他們是如何探知他在此處的。
畢竟他在這個地方,是玩了一招燈下黑,常人壓根不知道他在何處屯駐,劉備又是從哪兒知道他在這裡的?
而他這麼一問,蔣乾便將諸事言明,又訴說了秦瑱令簡雍尋找他蹤跡之事。
聽得這話,太史慈自是大驚,若是劉備派人尋找便罷。
沒想到尋找他的人,居然是劉備新找的軍師秦瑱!
當下他自然又問秦瑱相關之事,而蔣乾說起秦瑱,那自是一臉佩服道:
“若說我家軍師,實屬天縱奇才,年不過而立,便已著稱當世.”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偶像效應,秦瑱雖然是個寒門出身,可不知不覺間,已然成了年輕士子間的標榜人物。
畢竟秦瑱滿打滿算也才二十七八,卻已經做了諸多事業。
蔣乾作為秦瑱的下屬,自然也是其粉絲。
一誇起秦瑱來,那是滔滔不絕,把太史慈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心想之前見得初見劉備之時,其屬地不過平原,兵馬不過數千,可算一事無成。
後來雖然占了徐州,卻無甚功績。
如今遇到了秦瑱,反倒直接強勢崛起,可見秦瑱確實有本事。
但他一想到這裡,又不禁暗道秦瑱此人如此了得,尋找自己必有安排,便是劉備無心,秦瑱也該有其打算才對!
思慮之間,他自是又問秦瑱派人南下是個什麼意思。
蔣乾心知這太史慈有勇有謀,不可欺瞞,索性將秦瑱的意思全盤拖出。
反正秦瑱這一次也不是壞心思,即便告知了太史慈也沒事。
而太史慈一聽到劉繇的死訊,便是神色一黯道:
“這麼說來,劉正禮已然病逝於豫章郡矣?”
見其如此模樣,蔣乾心說壞事,急忙勸解道:
“固知將軍重義,然則劉正禮之事實屬自取其咎,實在與將軍無關,還望將軍切莫太過感傷!”
聽得這話,太史慈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非我感傷,實在是吾與此人有些故交,昔日南下,正欲輔佐此人重整揚州,奈何他顧及虛名,不聽吾言,以致敗退豫章!”
“吾心知此人定難成事,故率兵於此屯駐。”
“不料此人竟然病困先逝,屬實令人唏噓!”
“若他早聽吾言,何至於今日之禍?”
見太史慈不甚傷感,蔣乾便道:
“故我主思慮將軍於此,難以伸展,有意讓將軍南下接收劉正禮所部。”
“一則可讓將軍有展才之處,二則亦可扶正豫章之局!”
太史慈見狀,便點了點頭道:
“吾已知使君之意,自當從其所願!”
正如秦瑱預料的一樣,若是讓他帶兵北上投靠,他內心或許還有點芥蒂,可要讓他去接受劉繇舊部,他自然是十分願意。
不過秦瑱少預料了一點,太史慈這人曆來是滴水之恩,便要湧泉相報,點頭之後,便對蔣乾道:
“但使君雖有此意,吾卻不能平白領受!”
“先生隻管回去告知使君,慈願歸附使君所屬。”
“然則讓我就此領軍南下,卻難遂意!”
“因是眼下我軍並無多餘糧草,難以抵達豫章之地!”
“故吾意先取涇縣,占據宛陵,以助使君奪取廬江!”
蔣乾聽得這話,自是大驚,他對軍事不甚精通,卻也知道宛陵在東北方向,而豫章卻在西南方向。
太史慈這等舉動,無異於南轅北轍,當下忙勸道:
“將軍豈能如此?既無糧草支用,在下這邊回去稟報吾主送來。”
“此去豫章本就遙遠,將軍若取宛陵,來日回軍豈不遙遠?”
“再者,將軍兵馬本就不多,如今取城,若再損傷,日後如何震懾劉正禮所部?”
而他一說罷,卻見太史慈起身一笑道:
“吾聞先生之言,可知先生不善軍事。”
“須知貴軍現在未取廬江,吾便南下,亦隻是策應,又有何用!”
“反倒是吾若奪取宛陵,則使君便在南邊多一奇兵!”
“來日使君隻管率兵南下,吾自北上奇襲,如此兩麵夾擊,劉勳如何抵禦?”
“待得廬江入手,吾再南下收歸劉繇舊部,卻也不遲!”
“至於收攏劉正禮舊部,何須兵馬,吾一人便可行事,自也無須空耗糧草!”
“先生隻管將我之言告知,使君必然應諾!”
如此說完,他便起身正色道:
“諸將聽令,既是我等今日領了使君之任,自當為使君分憂!”
“也不須三日之後,明日即可出兵,與我先取涇縣,再奪宛陵!”
眾人一聽這話,便即紛紛起身領命,當下朝著屋外行去,沒給蔣乾任何勸解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