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秦瑱提起梅成這人,劉備心中自是猶豫不決。
因為在他對梅成的印象屬實差到了極點。
畢竟即使到了現在,梅成前恭後倨的模樣尤然在眼前。
彼時他以朝廷大義相勸,梅乾羞愧無言,梅成卻是毫無愧色,由此可知梅成這人天生逆反,無父無君。
其後被他捉住,卻又一改前態,伏地求饒,可知此人貪生怕死,並無廉恥之心。
這種無父無君,又無廉恥之人,留在身邊傷己,派其外駐必反,哪裡是什麼可當內應之人!
若是梅成本來就在劉勳麾下,自然可以利誘,可若是他們派過去的,便不可信任。
因此劉備一時間滿是疑惑地看著秦瑱道:
“軍師須知,此人不忠不義,難以信任,如何以之為內應?”
麵對劉備的問話,秦瑱自是笑道:
“梅成如此,自然不可信任,不過若是反著用,便有可謀之處!”
“關鍵在於通過梅成來調動劉勳兵馬。”
“故而在下之意,是讓梅成成為劉勳的內應。”
“正因為我軍信不得此人,反倒能使劉勳信任此人。”
“我知劉勳此人素來喜好財貨,隻需好生謀劃,巧設一局,管保能打劉勳一個措手不及!”
他自然知道劉備所慮,實則劉備對梅成的看法不錯。
因為在原本曆程中,梅成本就不是個安分的角色。
這貨先與陳蘭假意歸順曹操,後又以氐六縣反叛,麵對於禁兵馬,施展了一個偽書之計,將於禁騙著回軍,又逃到了灊山。
還是張遼帶著張郃、牛蓋等人方才平叛。
記載確實不多,可能看出來這貨野心很大。
正著來用不成,就需要反向思維來操作,他們知道梅成是啥貨色,劉勳當然也能知曉,在這樣的情況下,以梅成的名義去暗通劉勳,自然比一般人更妥當。
他這一番解釋之後,劉備思慮了一會兒也反應了過來,不由笑道:
“若是如此,或許可以一試!”
他所慮之事是梅成不可信任,但秦瑱此計壓根不需要信任一說,自然可行。
唯獨魯肅聽到此處,一時笑道:
“軍師之言有理,不過即知劉勳好財貨,何不以此物誘之,即謀水軍,也取廬江?”
秦瑱見狀,不由看向魯肅道:
“不知子敬可有良策?”
他倒是記得孫策打劉勳之時就用了這招,不過孫策用的招數屬實不太光彩,是先與劉勳結盟,隨後用錢財騙劉勳去攻打豫章,借機背刺得手。
現在他們和劉勳是敵對狀態,自也不可能用結盟之名調虎離山。
因而需要用梅成來釣魚,隻不過釣魚隻能釣一次,水軍和劉勳的主力隻能二選一。
但見魯肅這樣,似乎有完整計策,他自然也當給魯肅表現的機會。
而他一說完,劉備也看向了魯肅,便見魯肅撫須笑道:
“因在下知軍師之法,多半是以假消息騙劉勳出動水軍前來,謀劃其水軍。”
“但軍師不知,劉勳此人愛財如命!”
“隻要財帛足夠動此人之心,他多半會率軍來攻。”
“依在下之見,不妨以巢湖、浚道設餌,言說我軍欲建水軍,屯財寶於浚道購船防備孫策。”
“劉勳若收到消息,必會多半會水陸並進,以舟師犯巢湖,以兵馬襲浚道。”
“如此,我軍便可沿路設伏敗其主力,輕裝奇襲奪取皖縣,以鐵鏈攔住巢湖水道,便可一舉破其水陸兩軍。”
“得其戰船,我軍便可趁機沿江而上,占據彭澤斷其歸路。”
“這般行事,即可保我軍得其船,亦可保我軍奪其城,順勢進占廬江!”
“不知軍師以為此計如何?”
如此說罷,魯肅自不再言語。
秦瑱則是點頭一笑道:
“子敬此策自是可行,我本欲弄虛作假,此計卻是真假參半,多半能調動劉勳前來!”
說著,他不由暗道史書說魯肅好為奇計,可並沒有什麼相關事例。
如今一看,魯肅卻也是一流謀士的水準。
隻不過是在碧眼兒麾下被耽誤了,硬生生從一個進攻謀士變成了防守型統帥。
說到此處,他便對劉備笑道:
“子敬此策極佳,若取廬江,當計子敬大功!”
劉備見二人幾句話就勾勒出了取廬江之策,自是滿意笑道:
“自如軍師之言,吾觀子敬此計,若能取廬江,自是大功一件。”
而魯肅見得二人如此,不由一陣感慨。
劉備有識人之明便罷,秦瑱亦是個慷慨大度之人。
如此舉動,把自己的功勞移到二線,反倒把他的功勞著重強調,可見其著力提拔之心。
這兩個君臣如此,誰又能不效死力?
當下,他自是再度拱手謝恩,連道過讚。
隨之二人又根據這個基本策略謀劃了一番,最終定下了一個完整計策。
先用梅成獲取劉勳信任,然後再通過誘餌調動劉勳兵馬,最後奪取廬江全境。
秦瑱負責大體局麵把控,魯肅則是準備在巢湖把劉勳的水軍給留下來。
唯一的問題,就是引誘劉勳前來的錢財與物資從哪裡來。
不過秦瑱對此卻表示,這個不急,他會搞定。
劉備也知道秦瑱的本事,自也不再操心。
終究是要慢慢謀劃的,有秦瑱把控,他的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在治理民生上麵。
眾人如此談了許久,劉曄這才姍姍來遲。
在知道二人背著他偷偷謀劃了一個大計之後,劉曄又是笑道:
“子敬倒是乾練之才,才來一日,已得大功一件!”
他聽罷二人謀劃廬江之計,自是暗道可行,實際上他也在準備幫老劉謀劃劉勳,隻是沒想到秦瑱和魯肅這裡先提了出來。
而這些計策大差不差,二人已定,他自然沒啥意見。
又聽秦瑱言說讓他前往許都出使,劉曄心想這軍師當真不把他當人看,這才回來幾天,又要他出一趟遠門?
不過心中雖有些埋怨,但他還是欣然領命的。
畢竟,去許都可不單是出使,麵見天子可謂好處多多。
指不定劉協一個高興,再給他爹封個散官做做,自也是光耀門楣之事。
然則思慮之間,劉曄又給劉備提了一個問題,這一趟他前去,劉備是想達成什麼目的?
換句話來說,劉備想用玉璽交換什麼職位!
因為劉備才在去年年末,被曹操表奏為豫州牧,可現在劉備的地盤卻橫跨揚州、豫州二地。
似沛國汝南等地,劉備占據合情合理。
可九江以及廬江那幾個縣,卻不在劉備的管轄範圍。
在這種情況下,劉備要想名正言順的待在淮南、奪取江東,最好的辦法是轉為揚州牧。
那樣的話,劉備南下江東就有了大義支撐。
但這樣又會出現一個問題,劉備轉成了揚州牧,那沛國、汝南等地又變成了劉備的管轄範圍之外。
故而兩全其美的辦法,是讓劉備麾下之人擔任豫州牧,劉備自領揚州牧。
而誰擔任豫州牧同樣也是一個問題!
州牧不是說表就表的,資曆、名聲缺一不可!
劉備麾下眾人幾乎無人可領州牧之位,即便秦瑱和關羽、糜竺也不夠資格。
秦瑱是因為之前沒有太大官位,關羽、糜竺則是更不顯其名。
除了二人之外,張範、鄭渾倒是夠資格。
但這二人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劉備的人。
因而劉曄出使之前,必須先確定劉備的意向。
但劉備對此,也是一陣苦惱,不知誰人最為合適。
可這時,秦瑱卻對劉備笑道:
“既是無人可用,我軍便可招募,我薦一人,或可一用!”
劉備聞之,自是忙問何人。
秦瑱順勢就對劉備笑道:
“其人算起來,亦是主公同宗,名為劉馥,字元穎,乃沛國相縣人,如今於淮南避禍,正當請來一用!”
說起劉馥其人,那也是曹魏名臣之一。
在原本曆程中,曹操定淮南之後,因為此地局勢糜爛,難以治理,就派了嚴象為揚州刺史。
此嚴象非彼閻象,乃是河南名士。
可惜嚴象來了之後,還沒成事,就被孫策所置的廬江太守李述所殺。
彼時老曹正在和袁紹互掐,無奈就再度任命劉馥為揚州刺史。
劉馥也是個能人,一領命就單槍匹馬來到合肥,於此建立了揚州的新治所,以這裡為根基,撫平了梅乾和雷緒等部。
在任數年大行恩惠與教化,收納流民,恢複了揚州的元氣。
又築高城壘作守護,積聚木石、以草和棕櫚葉編織大量草苫、儲存數千斛魚膏等作為作戰防禦準備。
由此才為孫權打造了一個快樂老家。
可以說,若非劉馥治理的話,合肥還真不一定能成為東吳的噩夢。
而在原本曆程中,劉馥還乾了一件事,說服了秦翊、戚寄投靠了老曹。
一切種種,可見這人忠於漢室,且有治理之才。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劉馥和劉備都是西漢宗室之後。
老劉既然能說服劉曄來投,自然能說服劉馥!
隻要能說動劉馥,那他們不僅能多一個治理之才,也能解決沒有傀儡這件事。
隻是有一點,按照漢朝避籍製度,郡守縣令皆不能是本地人。
但劉馥卻是豫州人,所以不能讓其擔任豫州牧,而該表奏為揚州牧。
於是秦瑱就對劉備建議道:
“眼下劉馥正居於東城,不若前去招來劉元穎,觀之可否一用!”
“若能用之,便借故表奏其為揚州刺史,主公繼續擔任豫州牧。”
“若不能用,便以取玉璽之功,讓徐璆試表關將軍擔任豫州刺史,主公擔任揚州牧。”
“如此便能保兩州之地皆控於我軍之手!”
“至於朝廷方麵有何封賞,那自當由天子決定,我軍自無需在此煩憂!”
聽罷秦瑱之言,劉備自是一喜,劉曄則是點頭道:
“軍師此言亦可,劉元穎其人吾亦聞之,乃沛國名士,即知其在東城,自當前去相請!”
當下他索性自薦去東城幫劉備請回劉馥。
劉備自也欣然應允,隨之又令魯肅準備南下接替陳到。
至此,一場關於下一步戰略與玉璽使用的會議正式結束。
不過會議結束之後,秦瑱又拉著老劉講了講自己家中之事。
一聽自己夫人居然會幫關平說親,劉備便是皺眉道:
“實屬婦人之見,豈可為此亂禮之事!”
秦瑱見狀,自然不可能讓老劉後院生火,忙道:
“並非夫人之錯,多是那胡氏不智,然則彼人本農家婦人,未學禮儀,豈可苛責?”
“為慮關將軍知曉,惡了夫妻和睦,故叫主公知曉,當讓夫人好生勸解。”
劉備一聽,也知錯不在糜氏,實在是他二弟這個老婆太過愚昧,當下隻得搖頭笑道:
“也罷,便依軍師之言就是,自是婦人之事,吾也不怪之!”
“算起來也是吾之過,明知平兒到了年歲,尚未與他說親,待吾尋一良善之家與他說親,再言此事!”
但如此說著,老劉又關心起了秦瑱家庭狀況。
一聽秦瑱女兒都快六歲了,二胎還沒動靜,便笑道:
“吾觀子瑄亦是壯年,何不多尋幾房妻妾,也好延子嗣。”
“若是尊夫人不許,備親自為你說來!”
他自是希望秦瑱最好趕緊生個兒子什麼的,和他結個兒女親家。
而秦瑱一聽,自是心中暗忖,自己媳婦提提也就罷了,老劉要是上場,那可就是純粹的包辦婚姻了。
不就是個兒子麼,自己媳婦難道不能生?
當下自是連忙否了,訕訕而去。
他要找怎麼也得自己找,讓劉備幫他找,那成什麼事了!
劉備見之,自是笑而不語,慢步行入了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