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縣,也作成惪縣,乃九江郡與廬江的交彙之處,也是兵家重地。
但因為地處交界,所以人口不多,街道也不繁華,屬於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縣。
不過,今天成德縣來了一群很特殊的客人——劉備和他的五千兵馬。
城內百姓一聽到有兵馬前來,第一反應就是閉門不出,生怕兵馬入城劫掠。
可一聽是劉備,那沒事了,百姓瞬間就放鬆了戒備。
眼見劉備大部隊壓根沒入城,城內的百姓紛紛出來駐足觀看,都想看看這傳說中劉使君是個什麼模樣。
結果一見就大失所望,除了下巴無須之外,也就是長得十分麵善。
倒是身旁那個高個文士,器宇軒昂,容貌不凡。
也是劉備現在威望不高,達不到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地步。
能讓百姓放鬆戒備,已經是難得可貴的了。
劉備見之,也不以為意,讓簡雍帶人前去好生安撫,不得打擾了百姓安居。
稍微穩住秩序之後,他又找來了縣內管事。
自從之前孫策到來縣令離去之後,城內的秩序就暫時由縣尉負責。
此人乃是城內富戶子弟,姓李名山,家就在此處。
百姓能躲,他躲不了,隻能硬著頭皮接待劉備。
將劉備一路迎入縣府之內,端上了些許酒食道:
“鄉野小縣,無甚好物可招待使君,些許酒肉,乃在下自家中取來,望使君不怪怠慢之罪。”
而劉備看著桌上的精米和酒肉,自是笑道:
“勞煩縣尉,似這等酒肉飯食,我等在軍中甚少食之,豈有嫌棄之理!”
他也不客氣,對秦瑱招了招手,兩人就著飯就吃了起來。
縣尉李山見得劉備如此麵善隨和,不由也放鬆了警惕,伺立在一旁小聲問道:
“不知使君此番何來也?我這小縣府庫已無錢糧,若使君要求錢糧,小人願從家中奉上百石。”
“如今大旱如此,城內百姓屬實沒有多少餘糧矣。”
見其如此模樣,劉備和秦瑱對視一笑,心道這人還不錯,當下秦瑱就放下了筷子道
“縣尉勿憂,我等前並非取糧,也不要錢財!”
“現在袁術已去,日後此地便歸為我軍所屬,因今年大旱,我軍自不收取賦稅,錢糧之事,待明年再說!”
“此次我等前來,隻為尋一人,不知縣尉可識一人,喚作劉曄?”
“若知此人在何處,可與我等送上拜帖!”
李山聽得秦瑱言說今年不收稅了,麵上先是一喜,其後聽得劉曄之名,卻是一異道:
“敢叫先生知曉,劉曄此人,小人聽著耳生!”
“沒聽過?”
劉備聞之,吃飯的筷子頓時一滯。
秦瑱則是不以為意,笑道:
“其父劉普,乃阜陵王劉延之後!”
李山一聽,頓時反應了過來,咧嘴一笑道:
“原來先生是問劉二郎啊!”
“若非先生言語,吾幾忘其名劉曄矣!”
“若是要見劉二郎,何須拜帖,小人這就去與先生喚來!”
而劉備一見此狀,頓時奇異的看向了秦瑱。
看這模樣,貌似他們不需要用什麼大禮啊!
但秦瑱見之,卻是悠悠一笑道:
“不可如此怠慢,其父劉普與我主同宗,理應拜訪,隻管前去下拜貼,我等明日上門拜會!”
李山聽此,自是一異,他還以為劉備來乾什麼,原來尋親戚來了!
如此想著,心中又是一陣羨慕。
畢竟現在劉備奪了壽春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現在奪了壽春,來日多半是淮南之主,如今前來攀親,可見劉曄家要發達了。
當下他就領命,拿著秦瑱給出的拜帖朝府外行去。
劉備見此,自是越發奇怪道:
“軍師此何意也?即是能將劉曄喚來,自可一見,何須再用拜帖?”
雖說他老劉禮賢下士,但非必要時還是考慮效率的。
既然能直接見,為什麼還要等上一天?
他這一問話,便見秦瑱搖頭笑道:
“若是單純請才,自不需如此,但若是訪親,便應重視。”
“明公須知劉普乃光武之後,與當今天子同宗。”
“明公雖為中山靖王之後,卻是遠親,為人詬病,乃因譜係不明,難察真假,故要為明公正名,還需劉普之助!”
也是老劉政治不太敏感,雖有漢室宗親之名,卻不知如何善用。
須知這個時代宗族認人是要查家譜的。
中山靖王劉勝有一百多個後代,基本沒人查的清楚。
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正統漢室宗親攀上關係,臉皮厚點,認個親戚。
這樣等到以後見天子的時候,有劉曄背書,更能增加可信度。
眼下局勢已經改變,劉備沒有機會前往許都,就沒機會見到劉協。
故而需要曲線救國,等到來日時機一至,得到劉協認可,那就徹底起飛!
要是再來個衣帶詔,那就更完美了。
漢室宗親是黃馬褂,衣帶詔就是尚方寶劍,兩樣齊具,說打誰就打誰,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哪裡需要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的暗中算計!
麵對秦瑱的提點,劉備不由點了點頭,自也不再言語。
另一邊,縣尉李山行出了縣府,就一路朝著城內一處府邸行來,見得門房,便即笑道:
“大喜,大喜,速速通報劉公,有大喜之事。”
門房小廝見之,不敢耽擱,又入內堂通知劉普。
要說劉普此人,年逾五十,尚且精神矍鑠,聽得此言,便將李山請入府內,問道:
“縣尉此何來也?不知有何喜事?”
自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劉普雖是漢室宗親,但家道早已衰落,三代未曾出仕,隻有些許餘財,算得城內小戶。
見得李山這種有權有勢的縣尉,都要低上三分。
而李山見狀,自是一臉笑意道:
“劉公何不知事也,豈不聞劉豫州劉使君領兵前來,今已至城內!”
“方才我前去接洽,卻聞使君問起劉公之名。”
“我自將劉公家勢表出,使君聞之劉公乃宗室之後,言說有親,便讓我前來送上拜帖,明日要來拜會!”
“劉公說說,這如何不是大喜之事啊?”
劉普一聽這話,自是驚訝不已,有道是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他家背景確實顯赫,可早就已經衰敗。
平日也不見什麼人來拜會,不想劉備這等軍閥卻要來攀親,自然是大好事。
當下他一撫長須,點頭笑道:
“卻是大喜之事,有勞縣尉通稟!”
說著,他又想了一會兒,對李山道:
“縣尉稍待,帶我備些酒食,謝過縣尉!”
言罷他就要吩咐後廚備宴。
而李山也是個明白人,知道老劉家要起飛,豈敢讓其招待,急忙搖頭道:
“無須如此,我還需回報使君,若要飲宴,可明日再來。”
“不過劉公切記一事,使君今日點名要見二郎,明日且不可讓二郎外出,不然唯恐使君生怒!”
劉普一聽這話,不由又是一蒙,他這二兒子平日裡不學無術,整日廝混,竟能得劉備看重?
雖說許劭當初有言讚揚,可名聲也沒怎麼傳播,隻在淮南一地知名。
隨著許劭去世,自也無人再行談起。
劉備又是從何地聽聞他兒子名聲?
心中如此想著,他又搖頭一笑道:
“縣尉放心,即是使君點名要見,我自讓他在家中等候!”
李山見其滿口答應,自是欣喜,轉身便要離去。
劉普見之,自不肯讓其空手而歸,一咬牙又讓下人拿出一千錢與之,方才放其離去。
李山即完成了任務,又得到了錢財,自是欣然而去。
劉普則是感覺腳上輕飄飄的,隻覺有些恍惚,忙又將大兒子劉渙叫來,讓其去將劉曄尋回。
不多時,便見劉渙帶著一個勁裝青年返回家中。
此人正是劉曄,一襲黑衣,形貌英武,身負長劍,常人一看便知,這是本地正統街溜子。
劉普一看劉曄裝束,自是惱怒道:
“逆子,整日在外廝混,豈不知如今劉使君入得城來,點名要見你!”
“如此裝束,明日如何麵見使君?”
而劉曄早就從劉渙口中聽了劉備要來的消息,不由笑道:
“父親看不上孩兒,劉使君卻看中孩兒,依孩兒之見,使君此來哪是尋親,分明就是欲尋孩兒出仕!”
“孩兒如此形貌,使君若見之,不知該多歡喜!”
劉普見其自信模樣,不由奇道:
“如何知曉使君是來尋汝?”
劉曄見之,侃侃而談道:
“乃因我見使君大軍前來,並不入城,思慮如今形勢,必是欲取合肥。”
“他若要去合肥,自可領軍前去,如今城內又無駐軍,遣一小將便可取此地,何須特地於此?”
“由此觀之,使君至此,並非路過此地,而是專門衝著成德前來。”
“其一入城中,彆家不問,專問咱家,不見彆人,卻要見孩兒,可見其心主在孩兒身上。”
“故孩兒敢肯定,使君此來,必是欲招孩兒出仕!”
劉普聽罷此言,自是心中暗驚。
他這個兒子,沒有彆的,就是聰慧過人。
現在一聽,還真有幾分道理。
想到此處,他便皺眉道:
“即是人家誠心相邀,又何須人家前來拜會,汝若願出仕,便應召前去,若不願出仕,儘早回絕就是!”
“何須勞使君再親至一趟?”
但劉曄一聽,便即笑道:
“父親若是如此,正是弗了使君之願爾!”
“雖說使君此次為孩兒前來,但即出拜帖,可見有意與咱家攀親,父親豈可拒人於外?”
劉普聞言,再度皺眉沉聲道:
“即使如此,汝可願出仕?”
劉曄微微一笑道:
“還未可知,須見得其人方才知曉!”
可劉普聽著,頓時大怒道:
“孺子不可教也,劉使君即是前來尋汝出仕,已是一番盛情。”
“若果不願出仕,又何必讓其入得府來,若叫其認了親屬,汝又不出,叫為父如何應之?”
見得老父親發怒,劉曄自是下拜道:
“父親勿怒,孩兒自有打算,明日隻管教使君前來,好生招待。”
“若見使君果真可輔之主,孩兒自然出仕。”
“若其果真不能輔佐,孩兒自有辦法勸使君離去,無須父親煩憂。”
見劉曄說得如此,劉普這才按下心中怒氣,索性又令下人買點牲畜,準備明天招待劉備。
他們這邊準備,那邊李山回到縣府之後,又對秦瑱言說諸事。
秦瑱聞言,便對劉備笑道:
“事已成矣,明日可備些禮物,前往拜訪,則明公又得一大才輔佐。”
眼見秦瑱對劉曄如此推崇,劉備自也頗為好奇。
心想秦瑱推薦之人,必然不凡。
自也急忙令人采買禮物,準備好好會會這位佐世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