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東方朔見殿下聽懂了,而且還是如此愛才的態度,
聲音更加舒緩,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東方朔頓覺陛下和殿下之間,高下立判!
如若今日他是與陛下說這些,陛下當然也能聽懂,但陛下絕對不會像殿下這樣做出一副請賜教的態度,
陛下太驕傲了....
“說完了秦王子嬰,殿下,您可識得楚霸王項羽?”
“知,卻不識。”
東方朔吃軟不吃硬,被太子據捧了兩句後,似飄到了天上,恨不得把自己滿腹學問全掏出來教給殿下,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若能廣開言路,聽到不同的觀點,太子據放低些姿態又能如何?
“殿下,可知項羽因何而敗?”
在旁的霍去病忍住,
隻暗中嘀咕,
東方朔定不是要說項羽剛愎自用、高皇帝任人唯賢。
“項羽因分而敗。”
劉據想了想,配合東方朔適時開口。
東方朔輕輕驚呼一聲,
感歎道,
“殿下雄才,微臣想了一輩子,才想出這幾分道理,您卻三兩下就想出了。”
“若不是先生珠玉在前,我如何能想出?”
劉據正色道。
東方朔要說的當然不是項羽為人處世如何如何,
而是要從秦王子嬰、楚霸王項羽、高皇帝劉邦三個人,三個不同角度,去論證中央獨尊的重要性!
東方朔收斂眼中驚色,
繼續道,
“項羽卻是因分而敗。
他自稱為楚王,又分封諸王,後又要與高皇帝兩分天下,他如何不敗?
董仲舒明確說出大一統,實則早就有大一統的道理,
以農為本,如此多的耕地,更需要強硬獨尊的中央調度,大一統才是大勢所趨,百姓盼的是這個,項羽卻分王共舉,企圖再行古製,他如何不敗?”
太子據忍不住在心中感歎,
自己身邊的這些官員,就像是一個個的寶庫,等著自己刷滿好感度不斷打開,
裡麵全都是老祖宗的智慧啊!
每個人都是天縱英才,都有獨到的見解,聽君一席話,是真真的勝讀十年書!
如果說表哥生來沒有框架,不受拘束。
那東方朔就是跳出了框架,從局外看向局內,才有如此刁鑽的視角!
加強中央權威,按理說,東方朔的政見應與劉徹大合,也該被重用,可東方朔還有與之配套的農戰思想,這是劉徹完全不能接受的,農戰耗時耗力,等於是讓劉徹乾文景二帝的事,再給下一任皇帝攢老本,
這種不是絕對主角、反而是要求默默奉獻的事,劉徹能乾嗎?
東方朔滿眼期待的望向太子據,
“那第三位高皇帝,微臣似乎不用說了,殿下是又知又識。”
高皇帝劉邦稱帝後就是致力於建立新秩序,打掉異姓諸侯王,並且在尋找著中央與地方之間的平衡點,
天開大漢,就像上一次天開大秦一般。
秦國奮六世餘烈,人家六代秦王,沒有一個拉胯的,全都是模板雄主。
而西漢的這些皇帝亦是如此,惠帝和兩個少皇帝沒對政局影響太多,可忽略不計,其餘的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劉徹,再到未來的劉據,哪一個不是雄主?
接力棒正在一個接一個的穩穩傳遞。
劉據朝著東方朔恭敬行學生禮,
“學生受教!”
東方朔回禮。
他拐彎抹角的就是要告訴劉據一件事,
把中央地位提高,再緊緊握在手上,用中央控製地方,把大片疆土死死捏在一起!
.........
杜延年坐在空蕩蕩的杜府院內。
樹倒猢猻散,各奔前程溜的溜,走的走,
下人侍女都被遣散,
乘塵又被杜延年扶起,桌案上是被打開的錦囊,在旁是平放的三根小木棒,
本來杜延年隔著錦囊,捏起來的手感,就覺得像是三根小木棒,可沒想到,還真是!
這三根小木棒長短不一,杜延年眉頭緊鎖,他知道,隆慮案最後的落處,就在這三根小木棒上!
霍光無聲走進,湊過來,看著三根小木棒,
突然開口,
“你這擺的不對啊。”
杜延年思緒抽離,被嚇了一大跳,待看清竟是傳聞中的霍光後,趕緊行禮問好,
“霍大人!”
哪怕年紀相仿,可杜延年麵對霍光,完全生不出同齡人的感覺!
如果說麵對殿下似廣闊天空,麵對霍光就像是不見底的深淵!
霍光點頭笑了笑,
他來見杜延年,是在為殿下辦事。
如何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第一,他一定能平衡各利益集團。
第二,他一定不屬於任何一個利益集團。
這是孤家寡人的另一層深意。
所以,有些話劉據和臣子們沒法說,也說不了,
這時候,就需要霍光親自下場,去把文官集團攏在一起,
杜延年意識到是個好機會,
趕緊問道,
“請霍大人賜教!”
霍光掃過桌案上的三根小木棒,這三根長短不一的小木棒被胡亂放著,他沒有開口解答,
反問道,
“杜家的案子審得怎麼樣了?”
聞言,杜延年閃過悲慟,又強震精神,
“杜涇、杜渭知法犯法,應被重處,或死或流,
爹...杜延年不知受賄,罪不至死,但教子無方,應貶充邊。”
說罷,杜延年屏住呼吸,低著頭,不知道自己所判,到底能不能讓霍光滿意,
心中忐忑不安,忍受霍光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刮過。
霍光在心中暗道,
他應算是合格了,最起碼,他明白了區彆這二字。
杜延年耳邊響起窸窣聲,鼓起勇氣側過頭,見霍光正在擺弄著小木棒,
“霍大人?”
霍光將小木棒按長度分彆豎著擺好,想了想,沒繼續擺下去,而是維持住了現在的樣子,
開口道,
“再過段時間,你大哥、二哥、昭平君、還有隆慮縣的百姓都要被押上京了,殿下嚴令,不許輸錢解罪,到時候你去見見他們吧。”
霍光的話刺痛杜延年內心,杜延年再忍不住,眼淚劈啪落下,
“怎麼?不明白殿下為何不許輸錢解罪?”
霍光平淡問道。
杜延年連連搖頭,強忍住眼淚,
“若有輸錢解罪,那便置大漢律法為空處,貴族官員不怕犯法,反正花錢就是,那大漢律法隻是為普通百姓所設。”
“嗬嗬。”
望向杜延年,霍光眼中閃過欣賞的目光。
“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