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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創業之初,朝中最大的爭議,便是郡縣製與封國製,該用哪個。”
“秦朝開郡縣製,使得天下的權力都歸於皇帝一人之手,再無有諸侯坐大,覬覦九鼎之事,中國從此形成。”
“高皇帝想隨秦製,繼續在地方推行郡縣製度,
但朝中大臣,俱是說秦朝亡於郡縣,沒有諸侯國以護都城,這才使得各路叛軍長驅直入。”
“其實不然.....”
董仲舒忽然怔住,
劉據察覺到先生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關切問道,
“先生?您不舒服?”
董仲舒搖搖頭,勉強的勾起嘴角,
繼續道,
“無妨,殿下,我們繼續。“
“好。”
“其實不然。
秦並不是亡於郡縣,可高祖朝中百官,大肆批駁郡縣的真正意圖是,要劃土分封!
如果漢朝繼續推行郡縣製的話,那這些功臣什麼都撈不到,
可要是推行分封製的話,以他們的功勞都可以分到一處地方。
對於這件事,高皇帝身邊除了張良外,韓信、蕭何、曹參等大臣均是擰成了一股繩。
推分封!”
劉據點頭附和,
“高祖父也知道這些臣子的意圖。”
“是啊,高皇帝不想再起戰亂,隻能先安撫功臣,弄了個折中法子,
郡縣與封國並存,大肆分封異姓王。
而高皇帝的想法是,未來將分出去的異姓王,再慢慢剪除,換回劉家的同姓王。”
劉據暗道,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世人隻惋惜韓信之死,卻不知,韓信的死是必然。
他身為異姓王,劉邦怎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做大?
至於呂後瞞著劉邦動手的說法,更是胡扯。
從“利益交換”的角度看,韓信非死不可。
“殿下,之後的事,您也知道了。
高祖雄才大略,在世的時候,就完成了這一步,將異姓王全換成了同姓王。
可到了文皇帝登基後,卻發現,事情遠沒有這般簡單。
同姓王的威脅,遠比異姓王要大的多!”
董仲舒探頭看了看日頭,
笑道,
“殿下,時候差不多了,您也該用午膳了。”
劉據是意猶未儘,
曆史都是由史家記載,但到底是一家之言,另外,史家鮮少有董仲舒這麼強的洞察力,能將一件事抽絲剝繭,以最**的方式說明白。
“是,先生,那學生就退下了。”
劉據起身行禮,
“去吧。”
待劉據要開門離開前,董仲舒叫住劉據,
“殿下....”
劉據疑惑回頭,
窗外的陽光打在董仲舒身上,董仲舒一半身子金光普照,另一半身子卻置身於黑暗中,
“先生,您還有事交代嗎?”
董仲舒愣了愣,搖頭笑道,
“沒事。”
劉據斬釘截鐵道,
“先生,我去給您喚個大夫來。”
“哈哈哈,看看也好,那就有勞殿下了。”
目送殿下離開後,董仲舒臉上笑意全無,伏在案上,一刀一刀刻著與淮南王的通信。
..........
李府
李廣睜開眼睛,腦中一片混沌,竟猛然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側過頭,
一個可愛的孩子正趴在床榻邊瞌睡,孩子臉上寫滿了疲憊,
“孫,孫兒?”
李廣聲音沙啞,嗓子眼好似被刀割一般。
小李陵睡的淺,聽到爺爺在叫自己,迅速彈起身,看到爺爺醒了,
哽咽道,
“爺爺,您終於醒了!孫兒,孫兒給您拿水!”
小李陵轉身去接水,速度極快的跑進跑出,手上滿滿的水碗靜如平湖,一滴水都沒多撒出來,
不愧是名將之後,打小就練武,有一身紮實的童子功。
“爺爺,您再多休息一下啊!”
小李陵見到爺爺已經站起身,急道。
李廣接過水碗,咕咚咕咚喝下,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了不少,
“爺爺還有事,你在家等著。”
“爺爺,”小李陵低下頭,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爹爹現在還沒回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對上孫兒的眼睛,李廣心如刀割,強忍住鼻子的酸楚,
笑道,
“最近宮內戒備森嚴,你爹得住在宮內,他能有什麼事?
去給爺爺再盛碗水!”
“嗯!”
聽到爺爺的話後,小李陵歡脫了不少,捧著水碗又去給爺爺打水去了。
望著孫兒的背影,
李廣身子晃了兩下,強行穩住身形,
他不能再倒下了!
李廣仰頭望天,滿眼通紅,
他不明白,
自己從不攀附,從不曲阿,更從不貪腐,
陛下交代什麼事,自己就做好什麼事,
一心為國,兢兢業業,幾十年都沒有變過。
可,
可為何落得這般下場?已經是半隻腳邁進家破人亡了!
“老爺!”
跛腿老家宰拄著拐杖,疾行進屋,
“阿福。”李廣深吸口氣,“去把先帝賜給我的戰甲拿來。”
“是,老爺。”
“該進宮了.....”
........
嘀嗒
嘀嗒
嘀嗒
不知道從哪來的水珠打在李敢臉上,
天牢內潮濕、陰冷、散發著從沒聞過的腐臭。
“你醒了?”
羽林校尉李敢從地上爬起來,將身體下意識的貼到牆壁上,
這是一個戰士的本能。
最起碼,背靠牆壁,不用顧忌身後會來敵人。
“嗬嗬,不用緊張。”
李敢眯眼看清說話的男人,長著淩亂的大胡子,大胡子也臟得很,
“蘇,蘇將軍?!”
李敢終於是驚呼出聲,
自己的獄友不是彆人,正是被匈奴俘虜又逃回來的蘇建,
朝中曾因為該如何處置蘇建鬨得沸沸揚揚,後來陛下說要以軍法處置蘇建,算是直接宣告了蘇建的結局。
“李敢。
小時候我還去過李將軍府上,抱過你呢。
你怎麼被押到這了?”
李敢對蘇建比較信任,再加上自己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就把進後宮拿董偃的事,說了出來。
蘇建聞言,恨鐵不成鋼道,
“唉!你們李家人!要我怎麼說才好啊!
怎麼就這麼直呢?!”
李敢冷聲道,
“為君分憂,是臣子的天職。”
蘇建湊過身子,壓低聲音,
“你以為是你最早發現董偃出入後宮的?
朝中,不,整個長安!恐怕除了你們李家人,就沒人不知道!
可怎麼就沒人動手,偏偏就你動手呢?!
這事費力不討好啊!
同時得罪竇太主和陛下,你說說,誰能救你?!”
李敢眼睛一閃,
“我做這事便已經有了死誌,不需要旁人來救!”
“你!唉!”
李家人軸得很,給蘇建弄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