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酒樓。
悅來酒樓老板開門做生意,卻不在意接納的客人是何方人物,隻要給錢,便給住的地方。
蒙了麵的一行陸教門人,正是選了這家坐落在揚州城西街主道的最大的一家客棧做為落腳點。
他們出手闊綽,看樣子不是缺錢的人,來到悅來酒樓,便包下了整個悅來酒樓二樓所有包廂作為他們的臨時駐紮點。
為首的陸教掌門二弟子延空,吩咐掌櫃,他們住在樓上,沒有吩咐,其他任何人不得上來。
悅來酒樓掌櫃依言叮囑店裡所有的小廝,還專程給找了個小二守著樓梯口,阻止客人誤闖上去打擾了自己財神爺們。
夜月當空正中,星垂四野明朗,百家燈火滅儘,戶戶鼾聲四起。
已經是三更天。
華壇寺偏殿。
一行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出了寺,專揀那僻靜無人的小道急行。
入了城裡,也是踏瓦過簷,輕功過處,聲音極小,看樣子是一撥武功不俗的人。
他們悄然來到悅來酒樓樓頂,其中一名黑衣人倒掛在角樓屋簷處,學著貓叫了兩聲。
角落處的包廂裡麵,一個陸教打扮的人悄悄打開了窗戶。
“快進來。”那人做了個招呼的手勢,小聲說道。
這一行黑衣人依次從酒樓的瓦頂落在了悅來酒樓二樓角樓包廂之內。
角樓裡間,點燭罩燈,屋內燈光略顯暗淡。
黑衣人和陸教的幾個人也都在聚在了這裡。
他們緩緩拉開臉上的黑布。
不是彆人,正是華壇寺裡江南各大門派內高手。
黑衣人是,陸教的人也是。
江湖百曉白發書生阮輕愁,玉山劍派掌門許丁山,落月宗掌門呂韋,明逸劍派掌門葛明,天玄寺清一住持......
陸教的人都是假冒的,至於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借陸教的送禮的名義,金珠以及幾大箱子財物暴露在季如歌的視野裡,在這裡守株待兔,等季如歌上門。
陸教的人是幾大門派裡麵不常露麵的長老、門人組成,他們的幾大箱財物,是幾個門派傾儘財力合並湊齊。
幾大箱子黃金是真,白玉雕底座也是真,金珠卻是假的。
不過是在一個圓形的石珠子上塗了一層金漆。
這麼大的金珠子,渾圓淳厚,他們買不起,隻怕整個中原也找不出來幾個。
幾箱黃金是他們派人從揚州幾大典當鋪連夜用銀票換出來的,金珠則是找了一個古董行的老板偽造的,幾箱黃金是用來襯托金珠的。
阮輕愁站在眾人之中,拉下臉上蒙著的黑布,對著眾人道:“空性大師必須在華壇寺住持大局,避免引人懷疑,這幾日就辛苦各位了。”
許丁山點了點頭,回道:“隻要這次能抓著那魔頭,為羅兄報了殺身之仇,我們在這裡隱忍幾日,也不礙事。”
阮輕愁回道:“既如此,大家早點休息,等明日我們的人在四下放出話去,說陸教的人就在悅來酒樓落腳,靜等季如歌上鉤。”
眾人聞言,各自在悅來酒樓二樓各大包廂之內住下。
阮輕愁料定季如歌缺錢,卻不敢斷定季如歌回來取金珠。
不過他調查過季如歌這殺手,以往殺的人之中,壞人居多,好人很少,而這些‘好人’,在他暗訪之下,卻發現好些都是偽君子,抑或是有過作奸犯科的過往之人,他心底隱約猜出了,這個名動江湖的殺人魔頭,可能是個缺錢的俠義之士。
之所以借用陸教的名頭送金珠給華壇寺,便是陸教在中原的名聲素來不好,是中原江湖共同的敵人,懲奸除惡,是俠義之為,這樣一來,季如歌出手的可能就更大。
阮輕愁隻告訴他們季如歌缺錢,卻沒有告訴他們,季如歌可能是個俠義之士的事情。
一來,季如歌在江湖上的凶名赫赫,告訴了他們,他們也不會相信。
二來,他隻是想抓了季如歌,用季如歌的七殺令去七層樓,想查出他妻子司小易下落而已,至於一個江湖本就凶名赫赫的‘俠士’,死活在於他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
不得說,阮輕愁表麵上是一個有潔癖文人雅客,內心裡,他卻隻是一個利己主義者,江湖大義,在於他而言,確實沒有兒女私情重要。
陸教華壇寺送金珠一事,不過是他和江南幾大門派掌門設計的計策,目的隻為抓季如歌。
阮輕愁安排離坤一行門人留在華壇寺,和空性住持以及安寧觀的門人,繼續調查羅叢生為何會去東城門樓的原因,他擔心離坤待在這悅來酒樓二樓,年輕耐不住性子,會暴露他們的行蹤。
星稀月淡。
這時候的小雨還在六叔酒館裡麵睡的正酣,咂巴著嘴裡的哈喇子,夢裡還是小時候和小芳手牽手去薅牛草的陽光明媚日子。
臨早的時候,烏陽蓋月,緩風緩雨漸漸散落下來。
三月二十二,揚州城裡。
大街小巷裡,春雨依舊淅瀝滴答,酒樓門口,坐在石台階上賣初開杏花的窮小子裹著蓑衣鬥笠,期盼的看著來往過路的富家商人財主。
許多江湖客人都在議論著陸教在悅來酒樓包了半個酒樓作為落腳點的事情。
這事早已傳入了劉伯耳中,也傳入了小雨耳中。
劉伯依舊在惜雲湖釣魚,他要釣的魚出現了一次,就在東城門樓,他聽說安寧觀的羅叢生死在東城門樓的時候,已經是上午。
他去看過那幾具屍體,從屍溫來看,應該是入夜被殺的,他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十幾個時辰,要釣的魚早已經不在了。
‘大魚’沒守住,卻引來了華壇寺幾大門派的注意,這幾日不是有寺僧經過這裡瞄了幾眼,便是身穿門派衣服的門人路過這裡瞄他幾眼,早晚一次,日日如此。
因為他在華壇寺後山水棧釣的那幾日魚,引起了華壇寺裡和尚的注意。
空性住持懷疑這老頭子有問題,便命令寺僧打探了老翁的來曆,說是一個月之前來的惜雲湖,一直在惜雲湖垂釣,不曾間斷,也不曾離開。
這幾日,劉伯沒有再去華壇寺後山水棧釣魚,為的便是不讓這幫人來打擾自己,沒想到,這幫人還盯上癮了。
小雨扔了幾枚圓錢給那杏花小子,撿起一枝杏花,叼在嘴裡,聞著淡淡的花香,邁開步子,走進了悅來酒樓......!
當然不是悅來酒樓,是悅來酒樓旁邊的一個支起半塊雨布叫賣餛飩的地攤,小雨一身粗布衣服,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在悅來酒樓消費的人物。
他脫下蓑衣鬥笠,在地攤上叫了碗清湯餛飩,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