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
秦家家主秦安,五十左右年紀,圓臉胖身,長眉杏眼,笑如彌勒,富態十足。
秦家正室顧依,小圓臉麵,錦衣華容,桃花眼、柳葉眉,櫻桃小嘴,看上去也就二十年紀。
秦家管家秦林,乃是一個瘦削的老頭兒,一身教書先生的打扮,手裡端著一個桃木雕花盒子。
還有一個,便是季如歌。
秦安和顧依坐在書房茶幾左右,老管家秦林站在秦安左側。
臨窗的是一張梨花木小方桌,上麵擺著些玉如意、迎客小鬆盆景之類的東西,都是有錢人家的擺設。
季如歌坐在他們對麵的案幾左位,右邊空著。
桌上一壺芳香沁人的江南名茶平水珠,茶碗內,人來之前,已經為來人斟滿了一杯。
秦安和顧依的中間的案幾之上,擺著一張粗布,布中間正是一枚杏子形狀的令牌,正麵是“柒”,反麵是“季”。
正是季如歌的七殺令。
季如歌身邊的案幾上,備了幾碗雞鴨肉菜,都是上等好菜,季如歌薅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刨著碗裡的米飯。
他一身粗布衣服,像是個落魄的樵夫,幾輩子沒吃過好酒好菜一樣。
顧依見了季如歌的打扮和吃相,不由的皺起了眉頭,看著秦安嘀咕道:
“老爺,這...這...能殺得了那老賊嗎?”
秦安也見狀,無奈的皺眉,看季如歌的樣子,不像是個高手,心下也猶豫這人到底行不行。
老管家秦林原本是秦安行走江湖的叔父,這些年老了,便回了秦家,做了管家,雖不走江湖,卻也識得‘柒’字七殺令的厲害。
秦林附在秦安耳邊回道:“老爺,‘柒’字令隻有七層樓頂級殺手才有,這人可得罪不得。”
秦安聞言,差點沒驚掉下巴,急忙示意顧依閉嘴。
顧依見狀,安分的坐著,不敢多言。
三人站了一刻鐘時間,看著季如歌像是要飯的一樣掃蕩乾淨桌上的酒菜。
“知道七層樓的規矩嗎?”季如歌冷冷問道。
秦安恭敬道:“知道知道,老夫派人去慕雲山之後,這都半年時間了,還以為七層樓不接這事兒了呢,這時候總算得了回應。”
季如歌回道:“令,你收好,事成之後,我來取回。定金可備了?”
秦安聞言,對著官家使了一個眼色,老管家急忙端著手中盒子送上前去。
老管家將手中盒子放在了季如歌一側的茶幾上,便躬身回去站在秦安一側。
秦安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這是三千兩定金,閣下點點?”
季如歌伸手將盒子掀起,抓起裡麵一遝銀票,拉開衣襟,放入內囊。
“不必點了,準備好銀票,十日之內,我來取回七殺令。”
秦安接連回道:“是、是、是,自當備妥,還請閣下放心。”
秦安身側的老管家秦林本是行走江湖的人出生,前幾日華壇寺空見老僧出了事情,傳是季如歌動的手,沒想到,今日來秦家送的令也是季如歌的七殺令。
今日接了他的令,可得處理好凡是知道秦府請殺手事情的都得處理好,否則單憑‘季如歌’的名頭,很容易為秦家招來禍患。
他覺著眼前這人一身粗坯之氣太重,不像是季如歌,他沒見過季如歌,可是聽江湖盛傳季如歌的名號,當然是個仗劍飄然的高士,可不覺得這個牽驢上門的漢子是季如歌。
可他偏偏就是季如歌。
季如歌起身,對著秦安問道:“驢兒可喂飽了?”
秦安看著秦林道:“叔父,這...這位的驢...?”
秦林躬身道:“已經喂飽了,就在後院。”
季如歌轉身邁開步子,準備出去,抬手揮了揮衣袖,回道:“不用送了,就此彆過,後會。”
說完,推門出了內院,向著秦家後院而去,老管家秦林急忙跟了上去引路,帶他去牽驢。
搖著驢兒悠閒出了南淮縣,小雨還是那個小雨。
半晌的時間,日頭偏西。
再途徑春華穀。
霸刀門王恒,是他的下一個任務裡麵要殺的目標之一,小雨去春華縣主城兜了一圈,尤其在霸刀門所在的鏢局周圍晃悠了一下,查看了地勢。
將周圍的屋舍,閣樓摸了個清楚,好為後麵的任務做準備。
今日是沒有時間去查探王恒的起居習性了,隻有等殺了羅叢生,再來春華穀看看,春華穀同在揚州城,距離不遠,倒也不算費事兒。
惜雲古塔的倒影和立在岸上的古塔相映,微風不起,湖麵上水波不生。
小雨將驢兒拴在劉伯常釣魚的那顆柳樹上,旁邊坐著一個撐船的船夫,老馬橋下,就是他的小舟。
船夫叫老耿,這些日子,劉伯常雇他的船去華壇寺後山水棧釣魚,早去晚回,來回兩趟。
老耿掙了劉伯不少銀子了,也漸漸和小雨麵熟。
小雨叫他老耿叔,他叫小雨‘小哥’,二人有過數麵之緣,卻都不知道具體姓名。
人情就是如此,坐船的人也沒有必要和船夫非得通姓名,就像去市集買菜,熟客識得菜攤主,也都不知道對方名姓,能麵熟打招呼就行。
“小哥,送驢來了?”老耿和小雨打招呼。
小雨笑嘻嘻回道:“那是!老耿叔,這麼早收船了?”
老耿也笑著回小雨道:“今兒跑了幾趟船,這不,天色不早了,得回來去接劉伯。”
小雨看著老馬橋一側石台階下泊著的小船兒,指了指驢,看著老耿道:“老耿叔,你幫我看著驢兒,我代你去接劉伯吧。”
老耿走了一天的生意,懶怠劃船,又識得小雨,便欣然道:“這可使得?我可就偷一回懶了啊!”
小雨笑著解開係在河岸石樁上舟繩,笑嘻嘻的跳上了小舟,回道:“使得,使得,我這就去了啊!”
老耿點了點頭,坐在草岸上,微笑著看著小雨劃舟向著華壇寺後山而去。
惜雲湖北岸,華壇寺後山小山丘的上坳口裡。
水荇青綠,細苔泛幽。
老木板構建水棧之上,一個釣魚老翁端坐棧頭,手裡的魚竿一動不動,水裡的魚線也是一動不動,身後山寺也如斯安靜。
遠舟慢慢劃了進去,連同華壇寺幾聲晚鐘清鳴,鐘聲如隨舟伴行,打破了這一幅寧靜的山水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