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幽幽搖曳,虛幻的人影若隱若現,兩具隻有上半身的殘缺屍體托著黃銅燭台緩緩爬過層層書架之間,遊走過朽壞濕腐的藏書室,又從門口離開,仿佛方才死在門後的紅發男子從不存在。
鬼走了。
隨著燈光的消失,藏書室的大門重新變回緊閉的狀態,但死在門後的蓋紮已經不見了,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這是凡妮莎堡的規則之一:被鬼殺死的人會被同化成與鬼類似的東西。
“托我一下,幫我上去。”寧哲側首說道。
白芷點點頭蹲下身子,寧哲一手提著屍油燈,一手攀著窗沿,穿著靴子的腳踩在了金發少女的肩膀上,白芷雙手扶著牆壁,緩緩站起身。
借力攀上窗戶,寧哲將手中的屍油燈掀開一角蒙皮,燈光照射之下,斑斕的彩窗變得陳濕腐朽,鏽跡斑斑的合頁被一腳踢開,整個脫落的窗框掉在地上,劈裡啪啦碎了一地的玻璃紮進地毯裡,冷空氣從大開的窗口灌進室內。
寧哲翻進藏書室,從內側打開了隨著燈光消失而重新變得完好無損的窗戶。
回頭一看,藏書室的大門依然緊閉,這裡暫時安全,寧哲拆下帶有白金蕾絲邊的淡紫窗簾,隨手卷了幾下當作繩子,把蹲在外麵屋簷上凍得瑟瑟發抖的白芷拉了上來。
“謝了。”寧哲握著白芷的手腕,將她拉上窗沿:“沒你幫忙的話,我想爬上來得多費很多功夫。”
“不,不用謝……有幫到你就好。”白芷搖了搖頭,雙手捂住口鼻,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鼻尖通紅。
卡秋雅的身材本就纖瘦,加上小姑娘愛美,身上衣服穿得比較薄,又吹了那麼久的冷風,現在已經有些著涼了。
寧哲把窗簾對折起來,當作鬥篷披在她的身上:“裹緊些,小心彆著涼了,待會兒還會更冷。”
說著,便邁步穿過書架來到靠牆的書桌旁,牆上懸掛著一柄有著羽毛狀紋纏繞的十字直劍,和一麵雕刻著金色鳶尾紋章的金屬盾牌,那是芙利姆密斯雷特家族的家族紋章。
寧哲踩著書桌摘下了牆上懸掛的劍與盾,劍刃沒有開封,盾背麵也沒有方便手臂握持的皮革紮帶,很顯然這是工藝品而非實用品,總比沒有強。
將屍油燈放到地上,掀起一角蒙皮,燈光照耀之下,木質的地板變得陳舊,後期修繕塗在牆壁上的塗料也隨之褪色,一條微微張開的縫隙出現在了牆根與地板的銜接處。
寧哲手握劍柄,把紋繁複如藝術品的美麗劍刃插了進去,盾牌墊在劍刃下麵充當杠杆的支點,用力一踩劍柄,齒輪轉動的摩擦聲頓時從牆壁內部傳了出來,沉重的牆體被撬得微微向上移動,狹窄的縫隙陡然變寬。
咯…咯……
眼看著承受不住牆壁重量的劍刃就快要折斷,白芷連忙從書桌旁邊拿了兩本厚書,眼疾手快地塞進縫隙裡麵,頂住了已經開始重新下落的牆壁。
“差一點……”白芷鬆了口氣,有點小開心:“還好趕上了。”
“謝了。”寧哲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如果想要快速拉近和某人的關係,比起向對方提供幫助,更好的方法是請求對方來幫助自己,展現出一種‘我需要你’的低位態度。求助的事情不能太難,適時給予真摯的感謝以提供情緒價值,就能將一些隔閡悄然消弭。
很少有人會討厭這種被彆人需要的感覺,白芷也不例外,有的人甚至會為了‘被需要’的感覺,而在彆人沒有開口求助的情況下便主動為其提供幫助。
就像剛才的白芷。“我現在試著把這麵牆再抬高一點,你能把那邊的椅子搬過來嗎?”寧哲問。
“好。”白芷乾脆點頭。
寧哲蹲下身,雙手攀住牆壁的下緣,竭力將之抬起。奧蘿爾的體能在女人裡算不錯的,但依然比不上普通的成年男子,剛把牆壁抬起來沒幾秒,寧哲的雙臂便不堪重負的開始打顫。
好在白芷適時將椅子塞了進去頂住牆壁,沒有讓其繼續下落,一個高約70厘米的方形洞口便這樣出現在了眼前,陰冷而幽深。
兩人壓低身體,往洞口內看去,牆壁的裡麵隱藏著一條筆直向上的石階,走廊狹窄到隻能供一人順利通過,石階的儘頭是一扇緊閉著的木門。
那就是城主臥室的入口了。
“藏得還挺深。”
看來凡妮莎大公的確是很怕死。寧哲撿起地上的工藝品劍,提著屍油燈弓身鑽進洞口,進入走廊。
如果不是看過圖紙,外人夠嗆能找到這條秘道。
白芷披著窗簾,跟在寧哲後麵一起爬進了秘道裡,接著一腳將卡住機關的椅子踢倒,沉重的牆壁轟然落下,重新恢複了原本的狀態。
6=9+
安全了。
一手提燈,一手執劍,兩人一前一後爬上階梯,來到門前。隨著高度的上升,纏繞在身周的寒意更加深邃,讓白芷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窗簾,呼出的氣也結成了白霜。
借助屍油燈的光芒打開門,走進臥室,馥鬱的氣息撲麵而來,是壁爐旁點著的一盞香薰,爐子裡的木柴燃燒著,發出劈啪的響聲。
寧哲走到壁爐前看了看,爐底積的灰隻有淺淺一層,說明爐裡的火剛燒起來不久。
隻不過樓上的‘不久’,對於樓下而言就是不知道多久了。
白芷湊到寧哲身邊蹲了下來,將凍僵的雙手伸到壁爐前烤火,有些疑惑地問道:“這個地方,好像不久前都還有人在的樣子。”
寧哲默默走到茶幾旁,摸了摸桌上冒著熱氣的茶具,燙手。
“茶還是熱的,但泡茶的人不知道去哪兒了。”寧哲說著,走到床頭,將掛在鹿角架上的一件熊皮大衣拿了下來,厚重的毛皮是沉甸甸的手感:“過來,穿上這個,應該能暖和些。”
“那你呢?”白芷解開身上的窗簾,任憑寧哲將厚重的熊皮披在她纖細的身子上。
這是一張完整的成年棕熊皮,沒有哪怕一道箭傷或是一個彈孔,就連熊的頭部也是完整的,像一個毛茸茸的大帽子扣在少女頭上,兩隻熊耳朵在腦袋上耷拉著,像是隻放大版的棕色折耳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