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陽書院裡,拜帖無數,已然堆積成山,不少學宮子弟也在出門去,學宮子弟本身就多出自大族,大族之間關係本就錯綜複雜,在廬州走親訪友之事太正常不過。便是趙百夢也帶了禮物要往淮西王府去,這也是她這個做晚輩的應儘的禮節。看著彆人忙裡忙外進進出出,祝平安倒是無所事事,說起來這廬陽書院也算依山傍水,風水寶地,有景可賞。魚池很大,來往金鯉成群結隊,隻是水麵荷葉綠的不多,枯黃不少。“師父,入秋了……”祝平安在寧九韶麵前,多有感性。寧九韶環視四方,點頭:“是否多事之秋?”祝平安點頭:“嗯,要靠咱們自己了!”祝平安似乎嗅到了許多東西,既然選擇北來,其實也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寧九韶把手中的穀麥微微撒了一下在水麵,群魚爭搶,嘩嘩作響。“你不是還交了兩個朋友嗎?”祝平安笑著:“此事要用命,朋友之間,還沒到過命的交情。”“那隻是你我師徒二人?”寧九韶問道。祝平安不答這句,卻問:“師父要不要也來個名動天下?”“合適嗎?”寧九韶問。“如今不比以往,怎麼都合適,凶名惡名,總比無名要好,反其道而行之,教天下人都認識認識劍道宗還有一個寧九韶!”祝平安還有私心,那就是讓魏青山無法無奈也隻能接受現實。如此,徹底兩條腿走路。寧九韶又撒了一把穀麥,輕聲開口:“平安,我聽你的!”“真聽嗎?”祝平安還故意多問。寧九韶點頭輕聲:“嗯。”但寧九韶又問:“隻要能入京殺辛正……但你準備如何殺皇城司指揮使辛正?”寧九韶心中有一個牢籠,如今剛剛邁出牢籠第一步,她那些隱忍與夢魘似乎迸發而出,急不可待!祝平安直接答:“光明正大去殺!”“如此……不怕驚動無數?”寧九韶擔憂。“私下裡殺才會真正驚動無數,所以才要光明正大去殺,其中之難,難在如何光明正大!”祝平安已然把思路想得透徹。寧九韶這血仇辛正,萬萬不可死的不明不白,就得死得清楚明白,一旦死得不明不白,朝廷與趙家不去查也會先懷疑前朝餘孽,到時候必然風聲鶴唳。死得明明白白反而沒這些問題。“嗯,有道理。”寧九韶認可了,還誇:“你這腦瓜子就是好使,從小如此……”“眼前,先要解決第一批人,必然來自臨淄王府!臨淄王府以往,表麵上不過父子兩個九品,但見識過楚王府威勢之後,便是也能猜那臨淄王府私下定然還有底牌,我們師徒二人,當搏命走一遭了!”要拚命了!祝平安在做心理建設,感性裡他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能豁出去命的人,但理智中,他知道如何成大事。乾大事不可惜身,見小利定然不能忘命,一定不能把這句話做反了。這世間之人,不論是修煉絕頂,還是政治爭奪,亦或者戰陣之地,都是這個道理。寧九韶聽著祝平安說話,眼神看著祝平安不轉,就這麼看著……“師父看什麼?”祝平安問。師父說:“如此,算是同生共死?”“算!”祝平安極為認真。“嗯……好……”寧九韶兩個音,有猶豫。“明日,此處有詩會,有樂音,有揮毫潑墨,有曲水流觴,有淮西諸般大才齊聚一堂!”祝平安還有話沒說,就是不知敵人如何出招。但有一點,祝平安要起大名,要大名聲,響徹天下之名!“熱鬨……”寧九韶隨口說著。“師父明天奏一曲如何?”祝平安問。“奏什麼?奏《九韶》?”“不,奏《酒狂》!”祝平安答。最後一把穀麥撒了下去,嘩啦啦的是魚尾擊水聲,寧九韶答:“隨了你就是……回吧……”“回……”女人在後院,男人在中院,同路而行並不久,卻是一路之上,皆是側目來看的眼神。還有諸般輕聲小言……“那清安真人身邊女子何人也?”“是啊,如此天資絕美,當真世間罕有……遠遠望之不可移目……”“我見過,那一日黃鶴樓上瞥見一眼,此女名為寧九韶,乃清安真人樂音之師,便也聽聞清安真人打小便與此女作伴,也聞此女出生寒微,得清安真人父子搭救……”“那定然是同路而來,怎麼路上並未見過?”“車駕之中不曾示人,何以得見?”“也是,如此佳人,換作誰人,也要藏著掖著的……”“我怎麼就搭救不到這般女子?平常裡,勾欄瓦舍之地我也沒少去……”“時也命也……”眾人目光還在,女子已然入了後院,轉頭去看清安真人,也入了自己的廂房……廂房之內,一個粗壯漢子,一個俊秀和尚。和尚在打坐,漢子在飲茶。“有一事,拜托二位!”祝平安沒有任何鋪墊。大漢直接說:“早有預料,伱要留我,我便也知終歸有什麼用處,卻是你說的魏青山一手打磨數十年的烈陽飛劍,著實把我拿捏住了。”祝平安也不尷尬:“老明,無甚其他,我拖家帶口,明日有一遭凶險,我那幾個師妹外加小廚娘,需要人護一護……”和尚睜眼:“義不容辭!”祝平安笑:“和尚啊,你不會就隻管我那胖墩一個師妹吧?”“都管!”和尚認真。大漢問:“你若是死了,如何是好?”“死了?那你就把人送到劍道宗去交給清微老頭!”祝平安沒想過死,但這話終歸要答,托付彆人,總要說清楚。“你這鬼心眼,想得倒是周到,但若是無我二人,你準備托付與誰?”明公質問著。“那不還有大先生的嗎?再說,我師徒二人即便帶上她們幾個,也無懼!托付你二人,隻是我多上一道保險而已,行事也多方便幾分,總不能讓你們兩個混吃混喝的吃白飯。”明公質翻了翻眼白,說:“問你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