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拆穿,周暮行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江明亮帶著七大姑八大姨的很快就來了,他很有主人家的派頭,招呼大家“隨便吃,隨便喝”!
周暮行也不吝嗇,讓飯店把最好的煙酒拿上來。
酒過三巡,在旁人數次的試探中,周暮行終於說了自己目前做的生意。
“原油投資,是掙錢,但是風險也很大。”
“帶帶我們唄。”有人眼紅。
周暮行擺手,“那不行,我現在都不做那個了,我把錢全都拿出來了,準備湊一湊,投資個彆的,風險小點,穩妥一點。”
“投資什麼?說來大家聽聽嘛,有賺錢的機會帶著大家一起做唄。”
周暮行臉上帶著酒氣,說的話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投資有風險,到時候你們要是虧了,我可擔不起這個責。”
江家以前有多窮,在座的親戚都是知道的,但是如今短短的一年,江明亮花錢大手大腳起來,這女婿還戴著大金表開著寶馬,一看就是掙了錢了,彆人隻當周暮行此刻的推拒都是托辭,都借著酒勁要周暮行帶他們一起乾。
周暮行招架不住,隻能坦白:“度假村,就縣城水庫那附近,要不了一年就翻本。”
“水庫?那一塊荒郊野嶺的,鬼大爺才去度假呢?”有人質疑。
周暮行壓低聲音:“業務不愁,我哥們有關係,到時候縣裡那些領導的接待業務,全都到我們那兒去,還愁沒生意?”
他說得信誓旦旦,還翻出手機上的一個電話號碼:“這是一個領導的小舅子,我朋友,咱倆合夥乾的。”
有人嚷著要入股,周暮行很為難:“這個路子雖然穩妥,但也不代表沒有風險,畢竟領導的業務好做,款不好結啊,有些拖個三年五年都不帶結賬,全靠我們自己墊。這樣,我幫大家探探路,如果這次真的能掙到,下次一定帶上大家。”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彆人深信不疑。
想跟著掙錢,又怕錢扔進去有去無回,心裡癢得不行。
有人就慫恿江明亮:“你手上有錢,你試試唄,反正你們一家人。”
江明亮也心癢癢,也想賺錢,但是他是那種吝嗇到放進不放出的地步的人,完全的一毛不拔,尤其是對女兒。
他訕笑道:“我的錢早就敗光了,就給小醒留了一點學費,可不敢亂造。”
一直沉默不語的江眠道:“爸,其實我們這次回來,還真想問你借點錢。阿暮這次的生意,要投一百五十萬進去,我們自己湊了一百萬了,你看你能不能幫我們一把。”
借錢?江明亮聽到這幾個字,臉色瞬間就變了。
“我可沒錢,我這好久沒上班了,你之前拿的那點錢已經花沒了。你們不是還有個店嗎,那店也值不少錢吧。”
江眠為難的說:“那店我隻占一點股,已經轉手了,這車也抵押出去了,我和阿暮把能掏的錢全都掏出來了,還問彆人借了些,就等著這次投資了回本呢,你多少給點,算我借的,打借條,給利息。”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江明亮酒醒了不少,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
“爸!你都不幫我們,誰還能幫我們呀?我們手上的錢已經投出去了,連生孩子的錢都搭進去了,如果湊不滿一百五十萬就隻能退出,但是退的話,錢已經買材料了,不能馬上退回來,爸,如果真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會朝你開這個口的。”
江眠眼看就快哭了:“您是我親爸,我有錢,第一個想到的是孝敬您,現在我遇到難處,您也得拉我一把呀,您忍心看著我全部身家都搭進去嗎?”
她說得眼睛都紅了。
江明亮直接站了起來:“謔,搞了半天,是到我這裡騙錢來的!”
他變臉很快,可以說是翻臉不認人。
江眠委屈得很:“怎麼能說是騙錢呢?我們是一家人,而且我之前給的十幾萬,你沒道理這麼快就花完了吧,我不是要,我是借,會還的。”
他們這邊的動靜不小,其他桌的親戚都側頭看過來,飯廳突然就安靜了下去。
江明亮才不管旁人看著,他覺得自己今天就是被江眠架著擺了一道,想套走他的錢,他怒紅著眼:“彆和我扯那些,那錢你說好的給我就不會要回去的,我們是立了字據的!”
旁邊的人好奇的問:“什麼字據?”
江明亮哼了一聲:“之前她以為自己掙錢了不得了了,急著拿錢買斷和我江家的關係,說給我二十萬,以後就不認我這個爹,不認你們這些親戚了!現在沒錢了缺錢了,又來打我的主意,裝一家人,想從我這裡把錢要回去!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氣得叉起腰:“我就說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回來,還買這麼多東西,請大家吃飯,搞半天是打我的主意呢,果真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冷血無情!養不熟!”
旁人紛紛低聲議論起來,無非是說江眠太不懂事,有點錢就飄,還做出這種沒有孝道的事來。
江眠百口莫辯,卻還是對江明亮道:“爸,我現在是真的遇到難處了,那個什麼協議,你知道的,就是走過過場而已,根本就不作數。您幫我一回,我保證,隻要盈利了,我雙倍還你。”
江明亮大聲道:“白字黑字的協議,怎麼會是走過場呢?如果你說是走過場,那現在當著大家的麵,我們再立一次,我江明亮和你江眠,有緣無分,再不是父女!以後我的生老病死不用你管,你也永遠不要再來踏我江家的門檻!”
江眠早知道他無情無義,但是沒想到他真的會“見死不救”至此。
好在關於親情,她的心已經死過千百次,現在隻有麻木,沒有波瀾。
“爸,您真的要這麼絕情嗎?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您也該拉我一把啊。”她咬著唇,萬般無奈都在臉上。
“你和我都沒關係了,更何況你的孩子?!”
江眠臉上帶著淒涼的笑,點了點頭,聲音不大:“好,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們緣分是真的儘了,以後我不會再踏你江家的門檻,我在外是死是活,也和你沒有關係。”
她深吸一口氣,對眾人道:“大家都是江家的至親,今天在這裡也算是幫我們做個見證,我江眠和他一家,再無瓜葛。你們以前幫過我的,我都記在心裡,我江眠有天若是翻了身,自然不會忘記。”
眾人唏噓不已,有人勸道:“眠眠,一家人何必說這種氣話……”
江眠打斷:“如果有願意相信我和阿暮的,肯幫我們這次的,我江眠感激不儘!”
這下再也沒有人開腔了,全都把目光轉向彆處。
江眠心裡說不是是喜是悲。
借錢的窘迫,她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體驗過了。
當年為了湊學費,她問親戚借,後來為了開店,還是厚著臉皮問親戚借,借來借去,隻有二姨伸出過援手。
今天再說借錢,是早知道結果的。
沒人說話,這頓飯再吃下去也沒意思,江眠對周暮行道:“阿暮,我們走吧。”
周暮行也沉著一張臉:“沒事的,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兩人說著往外走去。
江明亮看著真的走了的兩個人,喊道:“帳結沒結?把帳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