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梧回到梧桐苑,小葵已把院子收拾妥當,知意也已經走了。
鬱嬤嬤還在正廳躺椅上,並未去小葵收拾好的廂房。
宋梧心裡瞬間有些不舒服,“不是說了嬤嬤去西廂房休息等我回來嗎?為何還躺在這兒?如今天熱,嬤嬤腿疾嚴重,怎這麼不掛念自己的身體?!”
鬱嬤嬤聽見她聲音,立刻坐了起來,“是我自己要待在這裡的,想等姑娘回來!”
她期待又憐愛地追著她的身影:“方才去,沒有再受人欺負吧?”
宋梧知道鬱嬤嬤還惦記著李氏先前在雜院打她的那一巴掌,還沒說話,就聽見桑落道:“有我在,以後就再不能讓其他人有那機會!方才我可是在門外盯得死死的,小姐欺負彆人還差不多!”
宋梧回頭嗔了桑落一眼,二人卻都笑了。
本以為桑落這般隻認錢的人,與自己應當是要磨合很久的。卻沒想到這才一天,她竟有幾分喜歡這人了,除了一心惦記著宋梧賞她錢外,其他倒都挺好!
這銀子麼,她也剛好有!
宋梧確認了抓回來的藥,吩咐小葵去煎藥,自己則是去給鬱嬤嬤畫了幾道強身祛病符。
鬱嬤嬤看著宋梧畫符,震撼得久久不能平靜:“你!小姐!你這是何處學來?”
“門內基本功法,我作為門主,不是最平常的嗎?夢裡我娘教我的,嬤嬤看看,這畫得可對?”
鬱嬤嬤將符接過一瞧,更是眼睛都直了:“這,這豈止是好啊!”
上麵的靈力太充沛了,比先門主雲潯,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嬤嬤激動得想掉淚,“難道這真是上天的恩賜嗎,唯一還剩的神機門血脈,老身不但找到了,天分根骨還這般好啊!”
桑落立馬湊了過來,“我來的時候,陸總管就跟我說,小姐是個有玄機大本事的人,他還沒見過有誰觸了國公夫人逆鱗,反而還得了那麼多賞賜的!還被認作義女!如今嬤嬤也這麼說,我心裡更踏實了!”
宋梧打趣道:“你就是因為賞賜和義女身份,所以才願意跟我的吧?”
桑落卻眉頭一皺,“先前是,如今倒不是!”
宋梧好奇起來:“那如今是因為什麼?”
桑落搬了個小杌子往跟前一坐,有些討好道:“小姐跟前就小葵一個丫頭,說老實話,對大小姐這樣的人來說,確實有些寒磣。
我如今是衝著做大小姐的心腹大丫頭來的!既然嬤嬤也說小姐厲害,我相信跟著小姐有前程!”
宋梧笑了,“以後跟外人可彆這麼直白,小葵就是個什麼都藏不住的性子,你年歲比我們大些,可得沉穩著點!”
桑落琢磨了一會兒這話,瞬間眼前一亮,“這不是小姐您跟前嗎,放心,我本身也是個沉著的。”
宋梧其實知道,桑落之前是女護衛,長期跟著男子一般訓練,習慣上鐵定也耳濡目染,成了直來直往的習慣。
但這並不代表她本身的性格,從她自己為自己籌謀打算就能看出來。
宋梧:“要從女護衛到大丫頭,很多習性要改,也要慢慢適應。不過你已經二十四了,桑落沒想過成婚嗎?”
卻見桑落臉色一變:“小姐看我像是沒吃夠苦的人嗎?”
宋梧和鬱嬤嬤瞬間都笑了。
宋梧帶嬤嬤去了廂房,她熟稔地將符疊好,放進鬱嬤嬤身上的口袋,然後撩開了她的褲腿。
觸目驚心的膿瘡和傷痕,甚至連骨頭都變了形。
鬱嬤嬤卑怯地想要遮掩,“姑娘這般尊貴的人,就彆為我這無用的婆子費心了!”
宋梧卻死擋住她不放手,“嬤嬤這些傷,是當年因保護我娘和我所受,後又因尋我長途跋涉十幾年,這本該我為您做的!”
鬱嬤嬤見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的樣子,側過頭偷偷抹了把淚。
鬱嬤嬤本是有玄術和武力的,隻是在十九年前為了保護懷孕的雲潯,被人害的武力被廢、靈根儘失,從此成了一個自己眼裡的廢人,如一個普通農婦。
宋梧花了兩個時辰,才終於將鬱嬤嬤腿上的膿瘡等全部處理乾淨。
破皮開肉,想也知道該有多疼,但鬱嬤嬤卻始終隱忍,哼都沒哼一聲。
宋梧能猜想她年輕時的武藝高強,也能猜到跌落塵埃,她內心的極大落差。
鬱嬤嬤看著宋梧欲言又止,“姑娘,您不該替我治傷的。既然姑娘已經知情,就該……”
“嬤嬤。”宋梧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嬤嬤是想帶我走,但如今你這腿傷不能耽擱。另外,當下我也不想走……”
“姑娘……”鬱嬤嬤擔憂地看著她。
宋梧認真道:“我給嬤嬤透個底,國公夫人給了我宅院,另外還有銀子、田莊、店鋪,謹王殿下那裡我也還有幾萬兩銀子沒去討,我自己有玄法傍身,我們早就可以單立門戶自己過。但是,我在伯府還有一件大事沒有完成……”
她握著鬱嬤嬤的手,“我答應嬤嬤,等這件事結束後,我們就單獨出去過。無論嬤嬤是要教我什麼,還是想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鬱嬤嬤忍著腿疼:“姑娘說的這件大事是什麼?我就是擔心楚楚她對你……”
宋梧眼底陰沉,“嬤嬤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她再傷害我了!”
宋梧照顧鬱嬤嬤喝了藥睡下,門外傳來了小葵的輕喊。
“小姐,小姐快出來!”小葵看了看鬱嬤嬤,急匆匆地附在宋梧耳邊說了幾句,幾人一起出了廂房。
梧桐苑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宋梧平日最愛在樹下看書乘涼。
這會兒那樹下卻站著兩個人,均是一臉的火氣。
“伯爺、大哥!”宋梧從容走近,“你們怎麼來了?”
宋銘壓著心裡的焦急,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還是從前那般可親。
“願願,你今日,當真把那婚書給燒了?!”
宋梧還沒回答,宋初石又急不可耐道:“你明知道侯府幫襯了咱們家多少,為何還要燒婚書?嫁給侯府是咱們家幾世修來的福氣,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宋梧揚了揚眉,慢條斯理道:“所以二位,這是怪罪我來了?”
宋初石下巴一抬:“初肆說你燒那婚書應不是真的,隻是個拓印仿的,我就想知道,你燒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宋梧沉吟片刻,粲然一笑,“當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