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謠說。
這個要求,讓林虞給雀謠表演了一個「黑人問號臉」。
這不是、要她至少先學了這門譜技。
先給一半的定金?
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果然,下一刻,雀謠補充道——
「莫怪吾沒有提醒汝,這門譜技……很難。」
「並不因為汝是道音神體,就一定可以演奏。」
「若是,汝無法演奏……」
說到這裡,雀謠糾結了。
無法演奏怎麼辦?
她總不能殺了這個後輩吧?
這可是道音神體,和主人一樣的體質!
最終,在林虞好奇的眼神中,雀謠「惡狠狠」地說,「彈不出來,就繼續練,直到彈出來為止!」
林虞:……
好家夥!
她這是被「雞娃」了麼?
還沒等林虞開口,雀謠又說,「吾改變主意了,汝必須學會這門譜技。」
「前輩,您總得告訴我,這裡和外界的時間流速、是否相同吧?」
「我不可能在這裡呆那麼久的,我在外界還有許多事要做……」
要是花上個一年半載,那林虞是打死也不學的。
「汝放心,這裡百年,才是外界一年。」
聞言,林虞稍微安心了一點。
以她的滿分悟性和隨時頓悟的ff,加上無極道體天然親近於道,現在又有了道音神體……
想必,應該不會一百年才學會。
於是,頂著雀謠有些期待、又有些焦灼的目光,林虞用手,撫上了古琴。
同一時間,那道流光也飛入了林虞的腦海。
「這是……」
雀謠的眼神瞪得大大的,「神念?」
「怎麼可能?明明,隻是築基期修士……」
雀謠再次懷疑人生了。
而林虞,則是沉浸在了那幾乎化作實質的道韻裡。
她仿佛聽到了萬物的聲音,也聽到了大道的歎息。
時間一點點流逝,約莫半個時辰後,林虞突然閉上了眼。
她伸手,在古琴上撥弄出第一個音。
「錚——」
這下,雀謠感覺自己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才半個時辰就學會?這絕不可能!」
雀謠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誓要找出林虞的錯處來。
然而,隨著琴聲一點點蔓延開來,雀謠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林虞從一開始就在頓悟狀態,現在更沒有心思去關注外界的變化。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了這首《問道》。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為?
道,你是什麼?
我,又是什麼?
寫下這首譜技的蕭連音?
不,我不是蕭連音。
我是,林虞,一個普通而又幸運的人。
一個,求道的人。
一曲奏罷,林虞睜眼,她愕然。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陌生女子虛影。
「後生,汝慧極……」
「雀兒,吾道不孤啊!」
天空中的巨目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那女子肩膀上的小雀。
「世間道法萬千,總會有人懂主人的。」
「您是……蕭連音前輩?」林虞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些。
隻因為,就這短短幾秒,那女子的虛影,已經越發的虛幻。
林虞都怕,自己稍微大聲點,就會震散這道虛影。
蕭連音的虛影笑著點了點頭,「無需這般小心,吾早已坐化,今日能知道,世間又出了一位道音神體,還能理解吾之道。」
「吾便是……再灰飛煙滅一次,也無憾矣!」
雀謠哽咽著,說不出話,隻能發出陣陣哀鳴。
「雀兒,汝無需傷心。汝之心意,吾知曉。」
蕭連音的手指,穿過了雀謠的虛影。
一時間,氣氛有些哀傷。
但蕭連音沒有那麼多世間了,於是,她又轉頭看向林虞。
林虞早在一人一雀互動之時,就站了起來。
她感受到了蕭連音的道,麵對這位驚才絕豔的前輩,她再坐著,就無禮了。
「雀兒說,汝不會入吾天音教,真乃吾教之哀。」
林虞連忙拱手,恭敬道:「前輩與天音教,給了晚輩天大的造化,晚輩雖然不能拜入天音教門下,但也願意為天音教做力所能及之事。」
蕭連音大笑幾聲,「汝有此意,乃大善。但吾豈是挾恩相報之人?」
「有無數道統、消失在時間長河裡,為何吾天音教不能?」
「從創立天音教的那日,吾便做好了它覆滅的準備。」
「吾隻歎,汝乃槍道傳人,音道一途,怕是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再攀上高峰了。」
蕭連音歎息一聲,又對雀謠說:「雀兒,儘力幫助這後生。」
雀謠連連點頭。
接著,蕭連音的身影,便完全消散了。
雀謠淒厲地叫了一聲,那聲音裡的絕望,讓林虞都為之動容。
「您讓我演奏《問道》,隻為了再見蕭連音前輩一麵?」
這一點,在林虞學會《問道》的時候,就猜到了。
因為,她發現了蕭連音在譜技中留下的烙印。
她知道,一旦她學會《問道》,就能觸發這道烙印。
到時候,蕭連音的殘魂,或許會現世。
雀謠滿目淚水,不願應聲。
見狀,林虞也就知道了答案。
良久,雀謠才說,「當年,吾隨主人征戰天下,平定大亂。」
「主人明明可以飛升,卻不願,最終坐化。」
「吾為器靈,多年來守護主人的道統,希望將其發揚光大。儘管……」
「主人一直同吾說,不必執著。可吾怎能不執著?」
在雀謠的眼中,林虞又看到了過去。
她看到雀謠被供奉在宗門最高處,每一任宗主,都可以向她請教問題。
然而,蕭連音坐化後,天音教仍然無可避免地急速衰敗。
為了應對強敵,雀謠以器靈之身,強行奪舍神獸朱雀,最終趕走了敵人。
可她,也不再是不老不死的器靈了。
朱雀縱然是神獸,可也有壽元耗儘之時。
雀謠構築了這片時間流速不同的小世界,隻在天音教危難之時現身,或者……在培養好苗子時,常年呆在外界。
即便如此,她仍然隕落在一場正魔之戰中。
但她的執念太強,導致,她的靈魂不散,始終鎮守在這方小世界,繼續守護天音教。
看完這些,林虞的眼中,也有了淚意。
「前輩高義,晚輩歎服!」
雀謠搖搖頭,道:「這麼多年,不過苦苦支撐罷了。
吾教之法,對修煉之人的體質要求……太過苛刻。」
「麵對這個大爭之世,吾教,怕是很難挺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