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最後的話語，還仿佛回蕩在耳邊——
「靈氣枯竭，各大宗門已開始自封，像你這樣的廢人，想必不會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本想多折磨你一段時間，現在看來，還是斬草除根為好。」
之後，便是一陣徹骨的疼痛。
她知道，那是歐陽靈殺死了黑烏。
黑烏，是歐陽靈強行為歐陽情契約的靈獸。
不過，黑烏是主，歐陽情是仆。
歐陽家的人，以為歐陽靈是落雲國境內青雲宗的弟子——
歐陽靈也是這麼宣稱的。
實際上，歐陽靈早已拜入正道十三宗之一的禦獸宗。
如此身份地位，比青雲宗弟子不知高多少。
當歐陽靈將歐陽情和黑烏強行結上主仆契約的時候，站在她身邊的，是天道宮的弟子。
也是，歐陽靈的愛慕者——宗羽。
那時候，在歐陽靈和宗羽眼中，歐陽情就是一隻螻蟻。
身為凡人，在修士眼中，從來如此。
可是，歐陽靈心中冷笑——這隻螻蟻，竟然身懷流音聖體。
等「小螻蟻」去到天音教，想必，直接就是親傳弟子身份。
到時候，自己反而不如她了。
那怎麼行？
螻蟻就隻能是螻蟻！
想到這裡，歐陽靈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歐陽情不明白，「你已經得到一切了，為什麼……？」
歐陽靈輕蔑一笑，「你以為，我真的在意歐陽家這種俗世小家族？」
「靈兒天賦出眾，有機會成為禦獸宗親傳弟子。小小一個歐陽家，揮手便可覆滅。」
宗羽寵溺道。
歐陽情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修士，是九雲城裡、剛入築基期的城主大人。
還僅僅是……遠遠一見。
聽說，城主大人每日都在修煉，不過問城中俗事。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五大家族才能在九雲城裡混得風生水起。
不然，城主大人一抬手，便可讓一族之人滅絕。
所以說，歐陽靈，也是築基期的大修士嗎？
歐陽情眼中露出幾分驚訝，幾分恐懼。
「歐陽家是你的血脈至親，你不能……」
話音未落，下巴就被人挑起。
歐陽靈嫌惡地打量起歐陽情的臉，「如此小家子氣的長相，也配頂替我的位置？」
說完，長相明豔如玫瑰的歐陽靈收回手，接過宗羽遞來的手帕，擦了擦食指。
「宗羽……」
宗羽明了，從儲物戒中拿出一隻醜陋而不詳的黑烏，遞給歐陽靈。
在歐陽情記憶中，見到那黑烏之後……便是鑽心的疼痛。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靈魂上，都多了一絲束縛。
「以後，這隻黑烏，就是你的主人了。」
「它若死，你也活不了。」
「它若受傷，咯咯……」
歐陽靈嬌笑著，一掌震斷了黑烏的四肢。
與此同時，她耳邊傳來歐陽情撕心裂肺的喊叫。
歐陽情，經脈儘斷。
遠遠的，隱隱有人在往這邊趕來。
歐陽靈和宗羽對視一眼，她有些不甘。
宗羽勸慰道：「有黑烏在手，她翻不出浪。」
「天音教的人找來了，我們先走。」
歐陽靈冷著臉點了點頭。
「你若敢
透露半個字，我就殺死黑烏，也會殺光歐陽家的人。」
撂下這句威脅後，倆人遠遁。
而歐陽情，早已疼到目光渙散。
但她記得，歐陽靈的威脅。
自己的生死暫且不論，但歐陽家，畢竟對她有養育之恩。
歐陽靈不在意歐陽家，甚至於，她可能是恨歐陽家的。
歐陽情不敢賭，便隻能在天音教的人問起之時，說自己沒看清凶手的模樣。
「好孩子，你受苦了。」
「彆擔心，經脈斷了，也能續上……」
天音教的人雖然這麼安慰她，可那臉上的憂色，仍然在告訴歐陽情——重塑經脈，很難。
她想說，自己不僅經脈儘斷，還與一隻黑烏結了主仆契約。
可她剛想開口，就覺得靈魂都在顫動。
原來，她講不出真相。
黑烏，在民間一直有不詳的傳說。
她不了解這種靈獸，可通過靈魂契約接觸到的那股死氣，已經足夠讓她不適。
在回天音教的路上，這股死氣，逐漸蔓延到她的全身。
天音教的人不明所以，隻能乾著急。
聽到天音教為歐陽情遍尋寶物的消息，歐陽靈又嫉妒，又開心。
她通過黑烏，向歐陽情傳話。
「彆白費力氣了，逆行主仆契約，是我在一座遺跡裡獲得的秘法，早已失傳。」
「她們想破了頭，也不會觸碰到真相。」
歐陽情又急又恨，如果能和歐陽靈同歸於儘，她會毫不猶豫去做。
可她無能為力。
她隻能看著那寡言少語的宗主，麵色日漸凝重。
看著天音教中人，為她奔波勞碌。
而她，明知這一切都是徒勞。
整整三年，歐陽靈從未停止過對她的折磨。
教中傳言，她是招惹了邪魔，才受到這樣離奇的詛咒。
可不是……邪魔嗎？
三年時間，歐陽情從二八年華的天真少女，變成了不成人形的「女鬼」。
天音教的人開始準備自封，宗主卻仍未放棄她——
「好孩子，你這些年遭受的苦痛，我都看在眼裡。」
「有這般毅力，哪怕資質普通，也會有所成。」
她為何能堅持到現在？
歐陽情咬破了嘴唇，暗道：自己一定不能死！
她要複仇！
出生之時被抱錯，已經被證明是一場意外，也並非她所能決定。
在真相大白後，歐陽家將她逐出家門，她也隻是失落，而並無怨恨。
相反，在麵對歐陽靈時，她既愧疚，又心虛。
她把自己這些年花的銀錢，都寫在了欠條上，交給歐陽靈和歐陽家家主。
為了還債，她在藥鋪幫人抓藥，在酒樓給人對賬。
哪怕這筆債，她要還幾十年，她也沒有想過要抵賴。
可歐陽靈是怎麼對她的呢？
在天音教替她還了債後，叫上愛慕者，設計使她落單，再……
歐陽情不明白，難道，隻要擁有力量，就能為所欲為嗎？
她錯在哪裡了？
錯在，她太弱小。
「宗主，謝謝您，我可能這輩子也無法報答您，報答天音教了……」
在聽到歐陽靈那些話時，歐陽情就明白，對方要殺死黑烏。
她這荒誕的一生，也該走到儘頭了。
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是宗主驚慌的眼神。
回憶一片片閃過，歐陽情握緊了手，清晰的感受到，她還活著。
是宗主救了她嗎？
不等她想太多，有一女子敲了敲門，「錢師妹，她醒了嗎？」
守在歐陽情身邊的女子連聲應道，「醒了醒了！」
門外的人愣了愣，又說：「宗主有令，若聖女蘇醒，請即刻前往飛霞峰正殿。」
來不及多問，一聽是宗主的命令，歐陽情立馬就要起身。
在差點摔倒，又適應了一番之後，歐陽情很快到了飛霞峰的正殿。
在這裡，她見到了許多熟麵孔，以及……兩個生麵孔。
「林小友，這是我教聖女——歐陽情。」
鳳眼女子李清輝開口，為林虞介紹道。
這是歐陽情，第一次在正式場合，被冠以「聖女」的名號。
歐陽情自然知道，這代表什麼。
抑製住心中的感激與眼底的淚意，歐陽情站到林虞麵前，對她微微一笑，行了一古怪的禮節。
「林前輩好，晚輩歐陽情、見過林前輩。」
二長老李清輝叫「小友」的人，她自然不能與其平輩論交。
林虞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
歐陽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拜她看過的所賜，她原本以為，真假千金劇情裡，都是一堆麻煩精。
沒想到，這歐陽情看起來，倒是落落大方，行為舉止間，有些堅韌的意味在，卻又沒看出偏執。
於是，林虞友好地點了點頭。
李清輝心中一鬆，這才指著萬風平對歐陽情說，「這位，是金石灘的高徒。」
萬風平：？？？？
他不配擁有姓名嗎？
坐在主位的葉知秋，在見到歐陽情的刹那，就差點長歎一聲。
在這即將到來的混亂之世，她們天音教，總算有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