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折月想不通他一個被救的人怎麼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好自信。
“對,我就是想抱大腿,你讓抱嗎?”
自信點好,越自信越好騙。
墨夙離打量著他,收個小弟也不是不行,這人看起來不討厭,最重要的是出現的時機很湊巧,他深沉地“嗯”了聲:“看你表現。”
出手攻擊封印的時候他就後悔了,在仙魔會談期間下界會情郎,且不說他和聞折月那點破事多曲折,這個行為本身就像發瘋。
但來都來了。
墨夙離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他決定瘋到底。
聞折月深吸一口氣,墨夙離身上散發著獨特的冷香,和蘇梨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了這香氣出自何處——無妄海。
是無妄海海水中散發的獨特氣息。
他太久沒有踏足魔界,早已經淡忘了記憶中的味道,直到此時方才將這股味道和無妄海聯係到一起。
氣味是勾連記憶最好的橋梁,這股幽深的冷香如同藤蔓,串起了很多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事情,聞折月眸光暗了暗,抿起的嘴角泄露出不悅心思。
最後一次去魔界時他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後就被帶回了仙界,過了沒幾天,爹爹就離開了,將他交給了天帝。
渴望的圓滿家庭並沒有持續太久,他聽過很多關於他身世的故事,兩極分化嚴重,老龜他們說他是兩位爹爹愛意的結晶,而上界更為流傳的版本是他是不得已才被生下的,畢竟他的兩個爹哪個也不像很在乎他的樣子,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就是血脈。
或許是缺少什麼就更加在意什麼,他最聽不得的就是“孤兒龍”這個外號。
聞折月揉了揉眉心,如此看來,他和蘇梨還是不要有孩子的好。
“好了,你在這裡等我,我去辦點事。”
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回了聞折月的思緒,他定睛一看,愣住幾秒,眼前的一切無比熟悉,正是他和蘇梨相遇的地方——望月山。
在蘇梨離開後,他不止一次回想,是不是當初在妖市他說錯了話,說什麼不期盼長長久久,隻求再見一麵,所以才一語成讖了。
這一次找到蘇梨,他不要隻是見一麵,他要長長久久。
聞折月目光轉深:“你要去哪裡?做什麼?”
“你是在質問我嗎?”墨夙離不悅皺眉。
這個小弟不太懂事,一點眼色都不會看,他想收回大腿了。
“我隻是隨便問問,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事,你可以儘管吩咐。”
發號施令慣了,一時半會兒學不會收斂,忘了對這漂亮色魔要哄騙著來。
聞折月做小伏低:“我就是怕你後悔,不讓我抱大腿了。
現在說不讓,豈不是顯得他很小氣,墨夙離故意板著臉:“不該問的彆隨便問,也不用你主動獻殷勤,有事我自會安排。”
明明是被救的人,還挺能拿喬。
聞折月心裡罵罵咧咧,麵上絲毫不露端倪:“好的,我記下了。”
又回到了熟悉的望月山,山上沒怎麼變,不過如今是七月中旬了,桃花謝了,到了結桃子的時節,墨夙離心裡彆彆扭扭的,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他走出去兩步,又回過頭,狐疑地打量著聞折月,突然命令道:“山上有桃樹,你去給我摘幾個桃子,要個大飽滿長得好看的,醜的不要。”
“……”
色魔就是色魔,連桃子都要挑好看的。
聞折月快被氣笑了,一個魔尊要什麼沒有,來下界吃桃子,擺明了是想把他支開。
墨夙離確實是故意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仙將抱他大腿的心思並不單純,他前腳走了,這人後腳就能偷摸跟著他。
仙族心思狡詐,不得不防,他要將計就計,看看這個人究竟打著什麼鬼主意。
“要是我回來沒有見到桃子,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墨夙離恐嚇道。
不得不說臉好看就是任性,凶巴巴的也讓人生不出厭煩,聞折月連忙在心裡默念“他是色魔”。
新魔尊是色魔,他大概也是個見色起意的流氓,一邊惦記著找蘇梨,一邊覺得色厲內荏的魔尊有點可愛……聞折月一巴掌拍在腦門上:“聞折月,你快清醒一點吧!”
墨夙離進了城,聞折月遠遠跟在後麵,見他在首飾鋪子裡挑選,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心情無比複雜。
……要死要活來人間就是為了買首飾嗎?
墨夙離沒有佩戴首飾,那他買首飾肯定是為了送人,聞折月的臉黑了下來,這色魔不會又看上了哪位仙族,所以想從人間尋點小玩意兒討好對方吧。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白瞎那張和蘇梨相似的臉了。
聞折月心裡不爽,回了望月山,這個時節的桃子結得不錯,他從地上撿了幾個又綠又乾癟的落桃,麵無表情地施了個法,桃子搖身一變,個大飽滿,堪比仙桃。
外表變了,但內在沒有改變,這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桃如其人。
聞折月百無聊賴,在望月山上等了許久都不見墨夙離回來,他閒著無聊,索性回了一趟天下第一宗。
和千年前相比,天下第一宗變了很多,他還未飛升上界時藺鶴一想把宗主之位傳給他,他爹爹的這個徒弟一直惦念著師父的教誨之恩,可惜修仙之路上不僅需要勤奮努力,還要有機緣,否則上下界足以隔絕一切情分。
藺鶴一至死也沒能再見藺月盞一麵,師徒之義難全,或許他和大師兄以後也會慢慢生疏。
明明不久前還一起尋仙問道,在望月山上立誓要找到天下第一宗,如今想來,一年前發生的事像前半生一樣陌生,沒有實感。
他的命書裡沒有大師兄,這個朋友是蘇梨帶給他的,聞折月想,他是不願意就這樣失去大師兄的。
天下第一宗物是人非,他熟識的人隻有大師兄,聞折月隱了身形,悄悄來到外門弟子的住處。大師兄不是個修煉的苗子,隻能作為外門弟子留在宗門內,每日除了練功之外,還要打掃宗門。
今日來得不巧,大師兄不在房間裡。
聞折月四處逛了一圈,這裡他來過幾次,大都是深夜,提著酒來,半醉著離開,大師兄是個很好的酒搭子。
離開太久怕墨夙離起疑,聞折月沒法子一直等下去,隻好給大師兄留下兩壺上界的佳釀,上界的酒蘊含靈氣,對修道之人大有裨益,或許能幫大師兄踏入修煉的門檻。
若是有緣,他們或許能在上界再見。
聞折月一走,天道的化身就出現在了房間中,他看了看桌上的靈酒,無奈地歎了口氣:“兒子和老子一樣沒規矩。”
上下界的封印遭到攻擊,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聞折月和墨夙離的到來,仙尊和魔尊混在一起,也是久違了。
天道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中,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拿走那兩壺酒。
罷了,因緣際會,各有天命,或許也是一場因果輪回。
墨夙離果然已經回到了望月山,聞折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心裡犯嘀咕:“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發生什麼事了?”
臉陰得跟誰刨了你家祖墳似的。
墨夙離一眼掃過去,語氣冷冷的:“你去了哪裡?”
“摘桃子。”聞折月拿出準備好的桃子,“我去附近幾座山上對比了一下,這幾個桃子又大又圓,你要不要嘗嘗?”
是沒買到合意的首飾嗎?
墨夙離去的是京城裡最大的首飾鋪子,花樣繁多,不僅有姑娘家的首飾,還特地為男子設計了飾物,最為出名的就是耳飾,城中的紈絝子弟幾乎人手都有。
無論是哄男子還是女子,那些首飾完全夠用了。
這魔尊還挺挑剔。
桃子隻是個借口,墨夙離對這東西不感興趣,不過這桃子粉嫩嫩的,看起來很討喜,他忍不住拿了一個:“你有娘子嗎?”
他問得突然,聞折月表情一僵,差點以為自己露餡了,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有。”
墨夙離深沉地歎了口氣:“那你死過娘子嗎?”
他千算萬算,甚至想到聞折月可能又娶了其他娘子,但就是沒算到聞折月會這麼水靈靈地死了。
憂思過度,死於今年三月,桃花盛開之際。
“我……我有個朋友,他娘子死了。”墨夙離心情不好,看著聞折月不知道為什麼特彆有傾訴欲,“我朋友成親第二天和娘子分開了,也就一年沒見,回家後發現娘子死了……唉,沒想到他是個短命鬼,虧我還給他留了那麼多金子。”
“口誤,我朋友,不是我。”墨夙離掩飾地咬了一口桃子,表情扭曲,“呸呸呸!這桃子怎麼又苦又酸?!”
他對聞折月的占有欲好像真的不太正常,知道聞折月死了後,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去挖聞折月的墳,把他的屍骨帶回魔宮。
找個床伴罷了,怎麼還把自己弄變態了。
墨夙離很憂傷。
成親第二天,一年沒見,金子……聞折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覺得這人和蘇梨像,不僅僅是長相,還有一些因為色魔傳言而被他刻意忽略的巧合。
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在腦海中閃現。
聞折月攥緊了桃子,心跳快得像是要衝破胸膛:“男人都委婉,大概是你的短命鬼娘子在想你,所以才借桃子告訴你。”
“不可能,他要是想我了,肯定會把桃子變得酸酸甜甜。”墨夙離還沒意識到不對勁,“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
聞折月是獨一無二的。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墨夙離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他話裡的陷阱,心裡一咯噔。
“嗬,你果然不是口誤。”
你所謂的朋友就是你自己。
聞折月輕笑一聲,含著笑意的眼底浸滿了寒光:“你的娘子,還真是個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