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酒,兩碟菜,隻不過桌子對麵的人換了一個。
聞折月痛飲一杯:“她好像把我當成小白臉了。”
“小白臉多好啊,軟飯多香啊!”大師兄恨鐵不成鋼,“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彆人想吃這軟飯還吃不到呢。”
他一口氣喝完了酒,咂咂嘴,好醇厚的酒,香得他心窩子都酸溜溜的。
“可我不想讓她看不起,我想對她好,我想照顧她。”聞折月委屈巴巴,落榜之後,說這話都沒有底氣了。
“我看她愛你得很,又怎麼會看不起你。”
連三月飛雪都搞出來了,要是看不起你,何必上趕著當你的青天大老爺。
大師兄眼饞死了,他不奢求有人能這樣對他,要是他能學到墨夙離的一點皮毛就好了,路見不平打個雷,誰還分得清他和老天爺。
“況且你想照顧她,跟你吃軟飯並不衝突。”大師兄伸出兩個手指頭,“這是兩碼事。”
聞折月心頭微動:“從何說起?”
“她有錢是她的事,你該對她好還是對她好唄,她喜歡什麼你就投其所好。”大師兄絮絮叨叨地舉了幾個例子,話鋒一轉,“還有最重要的,到了床上要賣力一點……嘿嘿嘿,當小白臉不可恥,可恥的是連小白臉都當不好!”
“咳咳,我沒有想那麼多。”聞折月被嗆到,臉都咳紅了。
蘇梨在他心目中就是仙女,不容褻瀆,他連親她一下都沒想過,又怎麼會把她當成床幃之間臆想的對象。
但他們都快成親了,有肌膚之親也是正常的,聞折月控製不住想起蘇梨的唇,那麼紅,那麼軟,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他口乾舌燥,猛灌了半杯酒:“以後彆再說這種齷齪話了,我是正經人。”
大師兄不以為意:“這話怎麼就齷齪了,正經人在床上蓋棉被純聊天嗎?古人雲,食色性也,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這種事又不丟人。”
聞折月:“……”
他不是怕丟人,是非禮勿言!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遇到江湖之人也一樣,說不到一起去。能和大師兄有得一拚的唯有書局掌櫃,老龜寫話本秉持著不搞黃無意義的原則,他倆一定很聊得來。
聞折月不搭理他,默默喝酒。
臉皮忒薄!大師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想到墨夙離交給他的任務,服了軟:“好吧好吧,不提那些了,說回吃軟飯。”
“要我說你就是想的太多,成親的前提是你們兩情相悅,兩情相悅的軟飯不叫軟飯,叫情趣。”
這是多麼實用,多麼有格調的愛啊,比海誓山盟實在多了!
他打了個酒嗝,拍著桌子振振有詞:“你這聰明的腦袋瓜怎麼就想不通,她喂你吃軟飯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就算你是小白臉她也照樣喜歡。”
蘇梨喜歡我……聞折月愣住,聞折月恍然大悟。
有道理!!!
“你說得對,大不了我就當個贅婿。”聞折月被他一通忽悠直接給忽悠瘸了,雙眼放光。
他所求不多,天上地下,隻一個蘇梨而已,如今蘇梨願意與他成親,他不為心願達成而歡喜,卻因為所謂的大男子主義而悶悶不樂,跟本末倒置有什麼區彆。
“她喜歡我,我喜歡她,沒什麼比我們倆把日子過好更重要。”
過了心理那一關後,聞折月越想越覺得這軟飯香得很。
好吃!愛吃!要多吃!
酒到微醺時,墨夙離來接人了,聞折月一看見他就眼睛亮晶晶地跑過去:“你來啦!”
墨夙離挑了下眉:“你喝醉了?”
春風樓一案中的三名死者家世背景都很不錯,致仕的老丞相痛失愛孫,向官府施壓,加之一名死者在殿試中成績斐然,聖上得知了他的遭遇後勃然大怒,下令儘快處死俞成林。
今日是俞成林的死期。
聞折月從昨晚開始就悶悶不樂,他以為這人又不識好歹為俞成林傷懷,特地找了大師兄帶聞折月出去散散心,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我沒喝醉。”
聞折月眉開眼笑,他早就把俞成林拋之腦後了,虛假的友情不值得傷懷,他的心他的眼已經被蘇梨占滿了,壓根不知道今日是行刑之日。
他接過傘,語氣溫柔:“我忘了看時間,勞煩你特地來接我,受累了。”
還沒成親就變得這麼體貼了,墨夙離頗為受用,幾乎能想象到聞折月在情期好好伺候他的畫麵:“你我之間談不上勞煩。”
他心情很好地結了賬,還多點了一壺酒犒勞大師兄,大師兄感動不已,恨不得拉著聞折月的手囑咐他:兄弟,你可要好好當小白臉!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讓我跟著你多沾點光。
兩人離開酒樓,慢悠悠往家走,女兒家的裙裝邁不開大步子,聞折月刻意放慢腳步遷就他:“我之前就想問了,你為什麼一直撐著傘?”
不止是白天,就連晚上墨夙離也傘不離手。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把傘,和坊間賣的油紙傘截然不同,傘簷上垂著銅錢,五色流蘇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息。
“草木吸收日月精華生長,吸收的靈氣多了就會長得更茂盛,人也如此,我……”墨夙離偏了下頭,眸光淺淺淡淡,映出真假不明的笑意,“我覺得我這模樣已經不需要再吸收靈氣了。”
這話要是換了其他人來說,聞折月肯定會啐一句自戀,但蘇梨就不一樣了:“確實,你現在這樣就是最完美的。”
他像是信了墨夙離的鬼話,一臉真誠地誇獎,硬是把胡謅的魔尊大人給誇得不好意思了。
日月精華是真,他修煉的功法特殊,會自發吸收靈氣,情期將至,若是在此時繼續提高境界,情期會變得更加難熬,撐傘可以隔絕靈氣。
傘上的銅錢施了咒法,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躲避天道的探查,隱瞞他的身份。
墨夙離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謙虛道:“我長得也就那樣吧,我喜歡你的樣子。”
這是實話,聞折月合他的眼緣,就算長相不是頂頂出眾,他也能在人群中一眼鎖定聞折月。跟“緣”沾邊的東西都虛無縹緲,眼緣也是,所以他看中聞折月是命中注定。
前半句讓人哭笑不得,後半句又勾得人心怦怦跳,聞折月捂著胸口:“嗚……”
他可真沒出息,蘇梨動動嘴,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拿捏了他。
“怎麼了?”墨夙離關切地看過來。
算了,沒出息就沒出息吧,有娘子就好。
聞折月盯著他的唇,心裡那股被酒壓下去的躁動卷土重來,他舔了舔唇,突然道:“我好像喝醉了。”
他的呼吸間帶著酒氣,滾燙濃烈,墨夙離的心跳漏了一拍,怔怔地定在原地,仿佛被蠱惑了,看著他一點點靠近。
距離逐漸縮短,直到鼻尖相觸,墨夙離都沒有後退,聞折月彎了彎眸子,嘴角揚起狡黠的弧度,他再次重申:“蘇梨,我醉了。”
眾所周知,醉鬼是控製不了自己的。
墨夙離張了張嘴,字音還未出口就吞沒在唇齒間,月光清冷,酒香彌漫,聞折月突然按住他的後頸。
魔尊大人驟然睜大了眼睛,聞折月在,在……
頃刻分離,聞折月心頭巨震,連指尖都激動地發著顫,和他想的一樣,很軟,特彆特彆好親:“你怎麼不閉上眼睛啊?”
他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樣,眯著眸子埋怨,扶在墨夙離腦後的手往前移動,捧住他的臉,指尖輕輕摩挲著,將白皙的臉頰蹭得泛起了紅,如同塗了胭脂。
咚——咚咚——咚咚咚!
胸膛內震個不停,耳邊縈繞著不知是誰的劇烈心跳,墨夙離的大腦一片空白:“你為什麼親我?”
“因為我喝醉了。”聞折月理直氣壯。
喝醉了就能胡亂親人嗎?
應該,應該能吧……墨夙離稀裡糊塗的想到。
醉酒成了免死金牌,縱容令“酒鬼”的行為更加放肆,聞折月閉了閉眼睛,喃喃自語:“今天的酒好烈,一杯就能醉倒人……你要不要嘗一嘗?”
他捂住了墨夙離的眼睛,沒有給他拒絕的權利。
今夜月圓花好,墨夙離嘗到了人間的美酒,醇厚濃烈,帶著一點甜味。
很烈,醉得人自願沉淪。
-
“親了,親了!”
老龜哼了聲:“看把你們激動的,隻是親了,又不是生了。”
該說不說,這姑娘長得確實好看,天上有地上無那種,他活了幾千年都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大美人,難怪寶貝龍會喜歡,他倆站在一起簡直郎才女貌。
看來人龍戀可以寫起來了。
“他們可真般配。”
“那大美人對折月也很好,不過這麼快就成親會不會太著急了?”
“情到濃時,按捺不住唄。”
“真想看著他們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老龜輕哂,將嗑生嗑死的老夥計們收起來,“看兩眼就行了,你們這群為老不尊的,偷窺起來沒完了,還想看一輩子啊,我可沒那閒工夫。”
死去的妖怪化作妖火,無法自行離開望月山,老龜隻能把他們收在法器裡,滿足他們想看聞折月的心願,但法器對妖魂是有傷害的,不能長時間使用。
等收起妖怪們後,老龜一改不耐煩,歎了口氣:“唉,要是你們都還活著就好了。”
咱們就可以一起下山,寸步不離地守在折月身邊,看著他們白頭到老了。
老龜撫摸著法器,心中傷情,聯想到凡人的壽命問題,又沉沉地歎了口氣,希望他的預感不要成真,希望折月能夠順利渡劫。
願蒼天保佑我們的小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