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徐弄清走到舒荷身邊，當真接過方管家的班，握住了輪椅的把手！
方管家還在旁憂心提醒，“你小心一些，我家少爺體弱，不能顛簸，儘量避著有石頭的地方。”
是哦——他不會借此機會折騰他吧？
徐弄清的手很穩。
和方管家一樣，一路都推得好好的，輪椅毫不顛簸。
舒荷扶住輪椅，回頭仰臉看著徐弄清，似是注意到，徐弄清低垂著視線和他對視一眼，表情平靜，根本看不出所思所想。
“好好推。”
舒荷指使完就回了頭。
他攏了攏自己的衣領，雪白的臉被風吹得更加發白，眼神放空，實則是在和係統對話：【主角好慫呀，我叫他乾嘛他就乾嘛，都不反抗的。】
係統頓了下：【嗯，因為位麵崩壞了，所以主角也會有變化。】
【隨著你的任務推進，主角會越來越難招惹的，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刺激主角上進，讓他明白，他不努力就永遠無法報複你。】
【你今天很棒，看來是有做反派的天賦的，加油。】
舒荷撐著臉，和係統商量了一路做任務的方式，麵前帶路的王村長總算是停下了腳步。
到了。
他帶著舒荷到客廳中，如今這個年代什麼都落後，王家村更是貧困，哪怕是身為村長的王興國，住的地方也不過是泥瓦製成的毛坯房，雨落到瓦片上發出淅淅瀝瀝的動靜，格外的吵鬨。
進到屋中，舒荷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他感受到徐弄清的視線，扭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徐弄清在看自己的腿。
大概是一種看到瘸子站起來的驚訝。
儘管徐弄清依然麵無表情。
“房間都收拾好了。”王興國理所當然安排舒荷住在自己這。
畢竟整個村子裡，就他家起了水泥房，打掃起來也算乾淨，一般不會有蟑螂老鼠之類的臟東西。
可惜方管家看著麵前這一切，並不滿意，“當初該選另一個村子的，不過現在換也不算太晚。”
少爺自小住的就是乾淨的精裝大房子，睡的是柔軟舒適的床，這種地方……又潮又暗，待久了怕是人會出問題。
少爺是來休養來玩的，說一句體驗生活，總不能真的過窮苦日子。
王興國臉一僵，趕緊殷切地問方管家：“您覺得哪裡要改？”
“全部。”
他都不滿意。
王興國這下算明白了，人城裡人住的指不定是彆墅大房子，當然看不上他這種小屋子，可王興國還是不甘心，他欲言，卻聽舒荷說：
“我不住這。”
——看，少爺都親自發話了。
看來他說什麼都沒用了。
王興國滿臉灰敗，下一秒，又聽到舒荷說：“我住他那，走吧，你住哪？”
徐弄清身形一頓。
王興國眼角抽搐，不可置信地看著徐弄清。
他？
憑什麼啊。
徐弄清住的房屋是全王家村最差的，是他爺爺奶奶當初建的，多少年沒翻新過了？少爺竟然說要住他那？
儘管明白舒荷可能是想折騰徐弄清，以報鞋子之仇，可王興國還是不甘心。
他張了張口，方管家擺手要徐弄清帶路，徐弄清沉默了幾秒，最終轉身朝外走去。
“站住。”
舒荷坐上輪椅，“你走那麼快做什麼，推我呀。”
徐弄清腳步停下，過了五秒才轉身走到舒荷身後，長睫低垂遮住眸底情緒，就像來的路上那樣，舒荷再次回頭抬臉看了看徐弄清的臉色，依然是沒能看出什麼。
他回頭戳戳手指。
【主角是不是麵癱？做不出表情的？】
係統：【……沒有這種設定。】
【我都看不出他生沒生氣。】
舒荷有一點小挫敗。
他需要反饋，不然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也把握不好度。
【係統哥哥。】
舒荷決定學習：【你有反派作惡說明書嗎？我想照著學，或者你以前帶過的宿主是怎樣做的？教教我係統哥哥。】
係統：【……？】
係統一板一眼說：【我的代號是&bp;1，你可以稱呼我為&bp;1。】
【我隻帶過你一個。】
【有說明書，等安頓好了我再傳給你。】
【謝謝你。】舒荷想了想，補充一句，【1&bp;哥哥。】
係統：【……彆這麼叫。】
怎麼了？
舒荷有點疑惑。
他的大家長們都教他，見到年輕的喊哥哥姐姐，稍微老一點的喊叔叔阿姨，更老的喊爺爺奶奶。
係統的電子音雖然很冷，很刻板。
可整體是青年音。
叫哥哥怎麼啦？
這明明是有禮貌。
舒荷不明顯地撅了撅嘴，而聽了他解釋的係統一句話都說不出。
那些星球怪獸到底都教了舒荷些什麼啊——
*
不知不覺，三人來到一處院子前。
院子不大，裡麵種了些白菜，另一側看起來是柴房，裡麵黑黢黢的，煙囪就在上方。
踏入院子，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座破舊的土坯房，牆麵斑駁，瓦片還在往下滴著雨。
徐弄清推開了木門。
然後回頭，眼眉寡淡平靜地注視著舒荷。
舒荷定在原地，不敢進。
他睜圓眼睛望著牆上掛著的辣椒玉米，打量了好片刻才小心走近，望著屋內，那斜靠在牆角的……棺材。
他不確定是不是棺材。
這種東西，在星際少有了，他隻在曆史書上看到過。
“這裡晚上會有飛蟲。”
徐弄清冷不丁出聲。
舒荷茫然地看向他，見徐弄清注視著自己，用不帶任何威脅的語氣，僅為敘述地告訴他這一事實，嗓音低沉，“杜絕不了，你還可以回去，住在村長那。”
這似乎是他見他以來，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舒荷回神，膽子頗大上前地推開徐弄清，走進屋內，“瞧不起誰？我會怕飛蟲？”
“少爺！”
方管家一來就被眼前的條件嚇了一跳，少爺萬萬不能住這！他迅速追上去苦口婆心，“去另一個村子吧，這裡不合適。”
“我就住這。”舒荷意已決，任方管家怎麼說都沒用。
畢竟，離得近才好完成任務。
方管家不肯放棄，嘴巴都說乾了也不見舒荷改口，他隻好動身去找保鏢們，把舒荷從城裡帶來的東西都拿過來，儘全力改造這間破土坯房。
徐弄清換過衣服後站在一側，沒有開口。
他看著這些人忙碌的身影，眼眸中沒有一絲情緒，片刻才彆開頭，看向舒荷。
舒荷靠近這口棺材，細白的手指沿著冰冷的邊緣摸過，【1&bp;哥哥，你說裡麵會有人嗎？】
係統：【彆叫&bp;1&bp;哥哥，裡麵沒人。】
【那我叫你什麼？】
【1，或係統。】
舒荷蹙了蹙眉，不高興地嘟囔了下，這不禮貌，【那我叫你1叔叔好嗎？】
【……】
係統冷冰冰道：【1&bp;哥哥吧。】
舒荷微微偏頭，湊近了去聞棺材，烏黑的發絲順著他的動作落在了眉前，軟軟乖順地貼著。
灰塵的味道。
舒荷打了個噴嚏。
他伸手擋住臉，眼角溢出一點晶瑩的水光，回頭，眼前卻暗了下來。
一道身形高大頎長的人影擋住了門口的光，冷不丁出現在舒荷身後，舒荷轉身的時候毫無預兆，被嚇得驚呼一聲，條件反射後退一步。
不成想這一退正好撞到身後的棺材，小腿一軟險些給摔了。
徐弄清及時撈住他的手腕，垂眸看著他，“你做什麼？”
舒荷驚慌地借他力道站穩，直起身的時候因為慣性，還不小心往徐弄清的懷中撞了一下。
僅僅一瞬。
或許隻有一秒。
徐弄清依然嗅聞到了舒荷身上好聞的清香。
他神情不變，五指卻鬆了開來。
舒荷沒有發現他的情緒轉變，整個人依然處在剛剛的驚嚇之中，不遠處方管家聽到了動靜趕緊趕來問他怎麼了。
“沒事。”
舒荷捂著心口，杏眼透著水光，瞪嚇自己一跳的徐弄清，“你是不是故意嚇我？”
徐弄清看著他不語。
舒荷繞開他走，“我都沒叫你賠鞋子的錢呢。”
“這裡怎麼有棺材？”方管家看著棺材皺眉，“不太吉利，徐先生，我給你筆錢，換你把這個弄出去，行嗎？”
他語氣良好，態度也是商量的意思。
自家少爺那樣造作，徐先生都沒拒絕，他給了錢，徐先生應該也不會拒絕。
然而，方管家失望了。
徐弄清言簡意駭，“不行。”
方管家：“……”
儘管如此，他還是給了徐弄清一筆錢，當做少爺住這的房租。
……少爺似乎不大喜歡徐先生。
想了想，他又給了一筆，當做精神損失費。
徐弄清收了房租，卻拒絕了這第二筆錢。
而方管家也不好意思說是精神損失費。
他默默當做無事發生，問舒荷餓不餓。
“我想睡覺。”
舒荷蔫頭耷腦地坐在床邊。
床是徐弄清的床。
上麵的四件套卻換成了舒荷從城裡帶來的，更舒適柔軟的。
“睡吧睡吧。”方管家想他坐了一天車，肯定也沒什麼力氣了，不如睡一覺晚上再多吃點。
第一天是累些，之後就可以休養了。
舒荷脫了鞋襪換了衣服躺進被窩裡，順便找方管家要了故事書，將所有人遣出去，隻留徐弄清。
他要睡覺了。
可這一次，徐弄清沒有順從留下。
他寡言地看著舒荷，在舒荷的注視中垂下視線，轉身往外走。
“喂。”
舒荷將手伸出被窩，手中拿著故事書晃了晃，“給我講故事。”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給你錢。”
一直欺負主角，主角可能會逆反。
但是開工資的話，就是雇傭關係了。
為了錢，主角也會忍耐一下不打他的。
反派好難當。
墊腳石好難當。
唉。
舒荷睜著圓潤的杏眼，眼巴巴地看著徐弄清走近自己，他輕鼓白皙腮頰，將故事書塞進徐弄清的手中。
然後整個人陷進被窩裡，隻露出上半張臉和鼻尖，他望著徐弄清，眼瞳乾淨明亮，無聲催促。
徐弄清靜默幾秒，坐在床邊，翻開了手中的故事書。
“你識字嗎？”
舒荷裹著被子往徐弄清前麵挪。
手隔著被子戳了戳他的背，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距離拉近，舒荷的臉就在徐弄清手邊。
他扮演得那樣壞。
可是無形之中，總是流露出一點屬於自己的性格，有些嬌憨，又自來熟，令人摸不清，看不透。
徐弄清垂眸盯著書，視線沒有偏移到舒荷那張昳麗的臉上。
片刻他才說：“我念過書。”
“幾年級？”
“初中。”
舒荷哦了聲，沒再說什麼，眼睛一隻睜一隻閉，要徐弄清快點給自己講故事。
過了會兒，徐弄清低沉講故事的嗓音這才緩緩響起。
舒荷很快就睡著了。
徐弄清合上了手中的書，起身。
他身形高大，肩寬腿長，起身時落下的人影將舒荷籠罩在其中。
四周寂靜，唯有雨聲。
徐弄清盯著舒荷看了幾秒，目光停在一處，微微彎下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