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建英的病房中,趙泰燮此刻正站立在金建英的病床前。
“金永俊代表來找過我,”趙泰燮負手而立道:“他成長了不少,已經是明曉事理的大人了。”
“他想將一間購物中心的位置決定權交給我,請我幫助他洗脫罪名,可惜我這些日子自身難保,沒有辦法保全他。”
“在這裡還要給會長道歉。”
“明曉事理?”金建英嘴角冷冷的扯了下,略帶譏諷道:“要是明曉事理,他現在就不會呆在監獄裡麵。”
“起碼懂得判斷協商的對象,這是管理者必備的能力。”
趙泰燮惋惜的搖搖頭,“如果不是因為李會長下手這麼重,我認為將天下集團交給金永俊代表,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金建英抬起眼皮,難兄難弟的情況下,他們倆人也不在乎誰高誰低了,“趙議員,這件事是由我來決定的,繼承問題留待日後”
趙泰燮搖頭失笑,“看來上了年紀後,判斷力確實會衰退,所以才會連自己該下台了都不知道。”
“趙議員!”
“會長,”趙泰燮搖著頭,“你應該下台了,天下集團必須迎接全新的時代。”
“天下集團曾經為國家帶來許多革新,這點我承認,但會長你的眼光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看來你不清楚,現在已經不是二三十年前了,”金建英帶起一抹微笑,他麵向趙泰燮道:“如今會長一個人的旨意,是無法左右天下集團的。”
“這不正是你們政治家這麼多年來,一步步對財閥們做出的限製?”
“但隻有會長能做出最終決定,”趙泰燮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鏡,“更何況也不是沒有人能把集團當成一言堂。”
“”金建英沉默了幾秒,很坦誠的點了點頭,“李佑是很特殊的,這也是他和金門集團為什麼這麼強大的原因。”
他心中也是思緒萬千,他們這些老一代的財閥們,也隻是短短感受過九十年代那十來年的大權在握的滋味。
再往前是數屆軍政府,軍棍警棍打的他們抬不起頭來。
好不容易熬到九十年代的民主政府,上台的政治家們又一個比一個精明。
他們在那十年間確實大權在握,壞就壞在九十年代末來了亞洲金融危機,政治家們趁機把手伸了進來,就比如眼前的趙泰燮,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打天下集團主意的政客。
也隻有金門集團組建方式特殊,走的發展道路也特殊,還真的在這些年裡團結一體了。
“國會議員的補選就要到了,”金建英收回思緒,“你還是專心為大統合民主新黨招攬人才、準備選舉。”
“我確實輸給了李佑,但趙議員也輸了,”金建英瞥了他一眼,“大統合民主新黨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了,本來就有那麼多議員脫離,這次再失利,恐怕你再也沒有實現你野心的機會了。”
趙泰燮看了眼固執的金建英,也不清楚金建英到底領沒領會他要表達的意思,便無奈搖搖頭,“你好像對我有什麼誤會。”
“我趙泰燮一心隻為國家未來著想。”
“”金建英臉上繃出笑容,“我看是想著你自己的未來。”
“並不是這樣,”趙泰燮搖著頭,“你確實是誤會了。”
“那我想請問你,你認為讓熙雅做下一任會長如何?”金建英半眯起雙眼,“你怕是不會同意,因為熙雅不會遵從你的旨意,你要的不是國家的未來,你要的是一條狗。”
趙泰燮看向金建英,確認了這個老頭是知情的,隻是在不停的用這種話轉移話題。
“會長,”趙泰燮搖著頭,“你還是自己下台好。”
“沒有什麼是被趕下台更悲慘的了,”趙泰燮收起之前的和煦麵孔,冷冷道:“不是我趕你下台,而是李佑。”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我都應該很清楚,李佑下一步絕對是要對天下集團動手,”趙泰燮看了看表,沒有耐心和金建英扯皮了,“他想要讓天下集團亂起來,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會長之位空懸。”
“你如今這麼堅持”趙泰燮直勾勾盯著他,“是覺得躺在病床上的你還是李佑的對手?”
“讓李佑暗中控製住天下集團,你我都是韓半島的罪人!”
他打開電視,新聞頻道中正播放著,“金建英會長病危的消息從昨天開始就滿大街都是了。”
趙泰燮指著電視,“這可不是我的手筆。”
金建英麵無表情的看著電視,心中又想起此前和大統領崔昌帝聯係時得到的消息
李佑想要天下航空。
可金建英自己就是這種人,可他清楚就算是給出了天下航空也根本填不飽李佑的肚子。
人的貪婪永無止境,尤其是李佑還這麼年輕,所以他毅然決然的避開了這條‘破財消災’的路。
“你想讓誰當這個會長?”金建英隻是很平淡的問。
“一個能匹配上當前競爭強度的人,”趙泰燮沉聲道。
“比如說趙議員你?”
趙泰燮搖頭:“看來你我的誤會還是沒有解開,我並沒有這種想法,我一個政治家也不能去做這天下集團的會長。”
“你想的和李佑想的是一樣的,潛伏在陰影底下,”金建英有些譏諷的笑了,“甚至你還覺得,在你的暗中控製下,天下集團有能力對抗金門集團,完成你那野心。”
兩人對話間,急匆匆的金熙雅踩著高跟鞋就邁進了醫院大門,“趙泰燮議員來訪?”
“對,”保鏢樸室長低聲回應。
等電梯期間,金熙雅看著前方,想到了金建英的主治醫生的話。
“要儘量讓會長靜養,要是心臟受到太大的刺激”
金熙雅現在還記得醫生說這番話的神情。
她著急的再度按了按電梯按鈕
上了電梯後,金熙雅凝神看著上方變動的數字,“你去查一查他們有沒有和趙泰燮議員見麵,也關注下董事會的動向。”
“是。”
“趙泰燮”金熙雅皺著眉頭,恨不得立刻飛到金建英的病房裡。
下了電梯,金熙雅踩著高跟鞋一路小跑,剛到門口就看見趙泰燮的隨行人員和金建英的安保堵在門口,雙方誰也不讓誰。
金熙雅也懶得理會他們,徑直往病房門口走。
卻被站在門前的趙泰燮的秘書室室長韓智賢攔住了。
“讓開。”
“金會長同意了探視,”韓智賢目不斜視,“兩位正在談話。”
“讓開,”金熙雅難掩火氣。
“讓她進去好了,”趙泰燮的輔佐官金振宇看了眼手表。
隻是門一推開,就剛好碰上了要出門的趙泰燮。
“很高興見到你,熙雅小姐。”
金熙雅看也不看他,側身進入病房。
趙泰燮還禮貌的點點頭,才帶著人離開。
一進病房的金熙雅就關閉了電視,她看向金建英,“爸爸,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不必擔心。”
“趙泰燮議員又要求什麼了?”
“你不用擔心,”金建英長歎了一口氣,“這是我離開前要解決的課題。”
樓下的媒體仍然很多,天下集團會長金建英病重的消息就是韓半島現在最大的消息了,當然要蹲那麼第一手情報。
趙泰燮走出醫院,記者們的閃光燈立刻就亮了起來。
“聽說您去探望了金建英會長,請問兩位都聊了些什麼?”
“不好意思,這我不方便透露。”
“請問金會長情況如何?”
“我作為國會的一員,真心希望令人敬佩的金建英會長,能夠早日康複。”
趙泰燮剛坐上車,車窗外的閃光燈還在追玻璃時,他隱約看見這條路的另一側有車駛來。
為首的車輛甚至開著遠光燈,照的啟動車子的金振宇都抬手擋了擋。
但為了躲避這些跟喪屍一樣把鏡頭貼在車窗上的記者,金振宇還是輕踩油門,讓車子緩緩前進。
與行駛過來的數輛黑色轎車擦肩而過後,趙泰燮猛地開口,“減速!”
趙泰燮側身捏住後排座位,眼神飄向後麵停下的車隊。
看到下車的金門安保們,趙泰燮緊皺著眉頭,思慮再三後,他還是沒有選擇回去。
不怪李佑能如此勢大,趙泰燮在心中歎氣,李佑和金門集團對首爾的其餘各方勢力都具備了極大的壓迫力,就連自己都在看到他到來時一下子緊張起來,更彆說其餘人了。
可他來醫院,總該不會是親自來揮舞屠刀的
趙泰燮心心念念,李佑毫不在意剛才趙泰燮在這裡說了什麼。
“李會長,剛剛趙泰燮議員已經探望過金建英會長,請問您”
“”
各種五花八門的問題都在往李佑耳朵裡麵湧。
李佑搖搖頭,大步走進醫院。
他帶著人上到金建英病房所在的那一層,卻在走廊中就被攔了下來。
“李會長,”金熙雅帶著樸室長守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您來是有什麼事情?”
李佑挑了挑眉毛,隨意笑笑:“我和金會長之間自然是有要事要談,也是順便來看看金會長。”
“怎麼熙雅小姐是不樂意我進去?”
金熙雅曾作為學生見過李佑幾麵,但這次她身為金建英的女兒,也是天下集團經營企劃室的本部長,攔在了門口。
“並不是不樂意李會長進去,”金熙雅不卑不亢的出聲,“隻是看望我爸爸,應該不需要這麼多人一起進來?”
“我爸爸需要靜養,他們在這裡太吵了。”
李佑扭頭看了眼身後安安靜靜的安保們,搖頭失笑,他揮揮手,“你們都下去等著。”
全在俊鞠了一躬,又領著浩浩蕩蕩的安保們下樓。
金熙雅很清楚,不管是她還是旁邊金建英的秘書,都不可能攔住李佑,金建英也不會準許他們攔人。
但總歸能做一點事就做一點。
“李會長,”金熙雅在陪同李佑往門口走的路上輕聲道:“希望您不要言辭過激”
“金會長作為天下集團的會長,不管熙雅小姐在想什麼,恐怕都是多慮了,”李佑腳步停在病房門口,“我來這裡自然是要和金會長談正事,談正事自然要各抒己見。”
金熙雅有些語塞,半晌才開口道:“我爸爸病的很重,也需要多休息,還請會長說得事簡單一些。”
“身體健康需要休息固然重要,難道事情就不談了?”李佑笑了笑,“我最近聽說天下集團的公務有一部分開始往這間病房裡送了,難道處理那麼多公務就不妨礙金會長的身體健康?”
李佑搖搖頭,“有些事你以家人的想法去想沒問題,但現在我並不是在和你們過家家。”
金熙雅被說的啞口無言,隻能目送李佑走進門。
與大門口的眾多安保團團保護不一樣,金建英的病房裡反而很是清淨,如果李佑不來,可能隻會有金熙雅一個人陪在金建英身邊。
現在李佑孤身而入,連金熙雅也留在外麵,病房中隻有金建英和李佑。
見李佑進來,金建英咳嗽了一聲,慢慢從平躺的狀態起身。
李佑笑笑,還沒打招呼目光就落在病床上的金建英身上。
這個數十年韓半島商界中地位僅次於陳養喆的老人,如今也變成了一個乾癟的老頭,剛剛還憔悴的躺在那裡,床頭櫃上還有數個藥瓶。
“李會長,”金建英在病床上直立起身子,“還請不要怪熙雅,她年紀小總歸是惦記我才說那些話。”
李佑將手裡的花籃放下,“金會長倒是耳聰目明,聽得還挺清楚。”
“倒也不是,我隻聽見幾句飄過來的話而已,”金建英苦笑了一下,“人老了看見你和熙雅在外麵說話,我就知道她在和李會長說什麼。”
“她不過是想勸李會長不要說些刺激我的事情,免得我受影響。”
“天下集團也不可能沒有容人探視的氣度。”
“這麼說就對了,”李佑輕輕撫掌,“那金會長知不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
金建英停頓了一陣,還是歎息著抬頭,直視著李佑,“李會長也是來勸我退位讓賢的?”
“金會長能這麼說,”李佑笑了笑,“看來是已經有人提過這件事了,是剛過來的趙泰燮議員?”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