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簸了許久,終於在駛入聖安托萬鎮的一座大型工坊後停了下來。
米拉波下了車,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
他抬眼望去,遠處有一排比石磨還大的“煮鍋”,冒出黃白色的霧氣,將半個工坊都籠罩著。
而前方的工棚下是個巨大方形水池,上麵懸著數根木棍,之間似乎還有木條交錯連接。
有十多名手臂被藥劑泡得紅腫的工人,正合力從水池裡搬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架在旁邊一人多高的木架上,而後返回水池開始攪拌。
米拉波掩著鼻子皺了皺眉,這王太子是在想什麼?竟然將見麵地點安排在造紙工坊裡……
他正在心中抱怨,就見一名長了個大鼻子,身著黑色短外套的中年人迎了過來,熱情地撫胸招呼道:“哦,米拉波伯爵,很高興在這裡見到您。雖然這氣味是難聞了些,但我相信,等會兒您就會喜歡上這裡的。”
米拉波笑容燦爛地舉帽還禮:“我也很高興見到您,杜邦先生。”
他湊前幾步,壓低了聲音道:“那位呢?”
杜邦拉著他繞過大水池,指向霧氣彌漫的一處木架:“殿下等您好久了。”
米拉波這才看到一人多高的木架上,站著個衣著和周圍人涇渭分明的少年。
他撇了撇嘴,邁動圓胖的雙腿,快步走了過去,向少年躬身道:“很榮幸見到您,王太子殿下。”
杜邦忙在一旁介紹:“殿下,這位就是米拉波伯爵。”
約瑟夫轉頭看向米拉波――法國大格命時期國民議會的創造者之一,目前顯貴會議中舉足輕重的政客,資本貴族的領軍人物。同時也是他對付高等法院的關鍵點。
他從木架上一躍而下,朝米拉波舉帽示意:
“哦,太好了,您總算來了,米拉波伯爵。”
周圍的工人被穿著便衣的侍衛隔開,倒是沒聽到三人的對話。
米拉波好奇問道:“殿下,您在這兒做什麼?”
“研究造紙啊。”約瑟夫微笑道,“您也來看看?”
米拉波攤了攤手:“哦,您讓我坐了大半天馬車來到這偏僻的地方,難道就是為了研究造紙?”
“嗯,這的確算是我們要談的內容之一。”
“您看,我對造紙可沒什麼興趣。”米拉波笑了笑,又道,“您不如直接告訴我,您是代表布裡安大主教來的嗎?”
“當然不是,他不知道我找您。”約瑟夫認真道,“我是來跟您交朋友的。”
米拉波忙點頭道:“是的,您是我最尊貴的朋友。”
而後他話鋒一轉:“當然,奧爾良公爵、塞維爾公爵他們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能……”
“不,我想您搞錯了,他們是您的敵人。”
“啊?”米拉波一愣,心說您這拉攏手段也太低劣了,忙搖頭道,“不不,我們的關係很好。”
約瑟夫不緊不慢道:“他們是舊貴族。而您是資本貴族。你們是天然的敵人!”
“什麼,資本貴族?”
約瑟夫為他解釋道:“所謂舊貴族,就是那些擁有大片土地、莊園,以糧食和地租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貴族。
“而資本貴族,就是像您這樣的,家產大多在產業或者貿易上,收入靠的是賺取利潤。”
米拉波點頭,他好像也聽過類似的理論:“但我們仍是朋友。”
“你們的矛盾焦點在於勞動力,在於對環境的需求!”約瑟夫道,“舊貴族需要勞動力都去種地,希望到處都是莊園,城市有那麼幾座供他們享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