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們的目光立刻投向桑貝朗夫人,待她將舞會的點子說出來,立刻引發了一片歡聲笑語。
“我覺得這辦法不錯。”德伯尼納克伯爵率先予以肯定。
瑪麗王後微笑頷首:“是很有趣,今年就這麼辦吧。”
眾貴婦紛紛跟著附和,“今年的化裝舞會一定會非常精彩!”
“桑貝朗夫人真是充滿了智慧。”
“我準備跳一個通宵。”
從當日起,王太子寢宮裡突然多出一張生麵孔。
妖嬈、嫵媚,令每個男人為之側目,正是桑貝朗夫人。
凡爾賽宮裡原本就有大貴族伺候王室成員的傳統,例如王後每天早上起床,就經常會有親王、公爵的夫人來為她穿衣。
桑貝朗夫人的身份雖然不算非常顯貴,但在王太子寢宮乾點雜務還是夠格的。尤其在她送了王太子侍女一些小禮物之後,除了有指定人手負責的事務外,到處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桑貝朗夫人非常有技巧,經常拿著個花瓶、桌布之類出現在王太子餘光可及之處,讓其他女仆喊出她的名字,卻絕不讓王太子直接注意到自己。
約瑟夫根本不知道多了這麼個侍女,凡爾賽宮的鶯鶯燕燕實在太多了,不過幾天下來,對她倒是有幾分眼熟了。
一周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便到了聖尼古拉節那天。
約瑟夫在侍女們的反複催促下,極不情願地從書房走了出來。
王後的侍女德伯尼納克伯爵親自拿著一件黑色的長裙走了過來,招呼侍女都來幫忙。
約瑟夫的臉比那黑裙的顏色還要黑,要不是相當於後宮大總管的德伯尼納克伯爵親自盯著,他可能已經逃出凡爾賽宮去了。
侍女們七手八腳地脫掉他的外套和套褲,德伯尼納克伯爵立刻輕柔地將黑裙套在了他的頭上,接著幫他將手伸出袖口,用力係緊裙子背麵的塑腰帶。
約瑟夫被勒得生疼,忙高聲道:“輕點,輕點,要窒息了!”
“舞會馬上要開始了,請殿下配合一點。”德伯尼納克伯爵又給他套上一條半透明的絲質披肩,取出一個插著羽毛的高聳假發,仔細戴在他腦袋上,上下打量著點頭,“嗯,非常合身。”
約瑟夫看了眼身上的裙子,心裡隻想把出這點子的人狠狠揍一頓——前世一個大好直男,沒想到在世紀被強行女裝大佬了一回。
是的,這次的化妝舞會主題就是“男女互換”,男性穿女裝當女士,女性穿男裝客串老爺們。
約瑟夫掃了眼鏡子,簡直不堪入目,搖頭暗道:法國人玩得可真夠花的。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的一些貴族的私人舞會裡,毫無底線的玩法比比皆是。而今晚的化裝舞會已經算是非常正經的了。
好在德伯尼納克伯爵沒有逼他穿高跟鞋,因為這個不是女士專用的。
當約瑟夫戴上麵具,如行屍走肉般來到凡爾賽宮的鏡廳,四下裡立刻響起一陣節奏歡快的樂聲。
天花板上24具巨大的波希米亞水晶吊燈發出耀眼的光,照著參加舞會的數百名貴族“男女”,一起轉頭看向約瑟夫這邊。
國王和王後已經到了。穿了一身大紅劍客服飾,唇邊粘著短髭的瑪麗王後看向約瑟夫,嗔怪道:“這位小姐,您可遲到了。”
路易十六穿了件深藍色長裙,手持同色的絲綢折扇遮麵,朝兒子微笑點頭。
扮作牧羊女的掌璽大臣來到鏡廳中間,說了一串節日的祝詞,而後便宣布舞會開始。
戴著麵具的男男女女便隨著音樂舞動起來。幾乎是一瞬間,七八名穿著各式男裝的貴族小姐已衝到了約瑟夫麵前,向他躬身伸手,“尊敬的小姐,我能請您跳支舞嗎”
“這位女士,您願意和警察共舞嗎”說話的女孩竟然穿著最新款的巴黎警服。
“小姐,您知道,是我最先來邀請您的。”
“美麗的女士,還是跟我共舞吧……”
雖然約瑟夫戴了麵具,但顯然立刻就被這些鶯鶯燕燕們認出了身份。
按照宮廷禮儀,舞會時隻能由身份高的人邀請身份低的,反過來是禁止的。
此外基本上都是男士主動邀請女士跳舞,而今天是性彆反轉主題。這些女生們可算逮著了機會,毫不遲疑地撲向了魂牽夢繞的王太子殿下。
最終,一名身強力壯的“車夫”將其他女孩都擠到了一邊,拉起還在發懵的約瑟夫的手,拖到了舞池中間,用力乾咳了一聲,“咳!”
應該是她早就跟眾人打過了招呼,周圍的貴族們立刻停了下來,圍在她和約瑟夫周圍。
“車夫”柔聲問道:“請問小姐,您要跳什麼舞步”
約瑟夫尬得想要土遁,循著四周期待的目光,隻得無奈道:“薩拉班德舞。”
“遵從您的吩咐。”“車夫”向樂師示意,立刻傳出巴赫的舞曲。
約瑟夫被拖著跳了起來,他學宮廷舞也就一個來月,顯得笨拙無比。
樂師們盯著王太子的腳,拚命想讓伴奏朝他的步調上湊,但顯然這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他們如果知道“布朗運動”這個詞,一定會用它來形容王太子的舞步。
很快,約瑟夫就踩了“車夫”三次,並給了她一肘……
穿警服的女孩趁“車夫”揉肩膀的空擋,上前搶過了約瑟夫:“美麗的女士,您想跳什麼舞步”
“薩拉班德舞。”
約瑟夫沒辦法,他隻學了這一種舞步。
樂起,舞起,很快“警察”也放棄了,換了“騎兵”上來:“您想跳什麼舞”
約瑟夫歎了口氣:“薩拉班德舞。”
就這樣,他一連跳了近一小時的薩拉班德舞。貴族小姐們雖被他拙劣的舞蹈技術搞得苦不堪言,但仍舊前赴後繼,奮勇爭先。
角落裡,扮作學者的桑貝朗夫人眼睜睜看著大群年輕女孩將王太子包圍,惱怒地揉捏著手裡的《笛卡爾幾何》。
這舞會的主意是她出的,就是為了給自己製造撩撥王太子的機會,然而此時她卻根本無法靠近他——那些貴族小姐們太強壯了!
她突然將幾何書丟在一旁,露出不屑的微笑:“哼!就這點能耐,也想跟我爭”
她向仆人要來紙筆,思索片刻,快速寫了張紙條,交給瓦萊斯子爵,又朝約瑟夫示意。
終於,在約瑟夫換了第十個舞伴之後,一直在默默關注著他,身穿收腰白大褂的佩爾娜看到他狼狽的神情,實在於心不忍,上前撥開了正要邀他跳舞的“樵夫”。
“殿下的肺炎還未痊愈,不宜長時間運動。”
“啊!她說得對!”約瑟夫如聞天籟,感覺此時的佩爾娜簡直就像瑪利臨世,全身散發著聖潔的光輝。
他感激地朝她點了點頭,逃命似的擠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