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彆墅中,就剩下了徐川和彭鴻禧兩人。
“真沒想到這麼快你就解決了核廢料難題。”端著茶杯,小啜了一口後,彭鴻禧有些感歎道。
去年眼前這個年輕人邀請他加入項目的時候,他從未想過這種大型項目一年的時間就能搞定。
徐川笑了笑,道“運氣比較好而已,選擇的方向對了,研究起來自然就快一些。”
彭鴻禧微微搖了搖頭,道“沒有實力哪來的運氣,你解決直線粒子加速器能級和穩定性的方案我看了,如果不是在物理上有著極深的認知,也不可能想出這種解決方案。”
頓了頓,他接著道“不說這個了,聊聊可控核聚變吧。”
“聽說這次可控核聚變工程是單獨獨立的,由你負責,那麼關於可控核聚變的路線,你考慮過了嗎?準備走哪條,磁約束?還是慣性約束法?”
磁約束和慣性約束是目前研究可控核聚變的兩條國際主流路線,這兩條路線中,米國更看好慣性約束一些,在上麵也走的相對較遠。而華國則將投注壓在了磁約束路線上,在這上麵走的更遠一些。
徐川思忖了一下,道“相比較慣性約束來說,我更看好磁約束一點。”
“怎麼說?”彭鴻禧感興趣的問道。
徐川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慣性約束不使用磁場來控製聚變等離子體,而是利用衝擊波將其壓縮到聚變所需的巨大密度,等離子體僅通過慣性保持一瞬間的形狀,然後膨脹並釋放能量。”
“相對比磁約束來說,它慣性約束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點,目前的激光增能,注定了它的激光每幾個小時隻能發射一次,無法產生持續穩定的能源,商用的難度較大,且真正的輸出能量遠遠低於輸入能量。”
“而且如何將燃料熱斑內的中心壓力增加到大氣壓力的幾十億倍,是實現商業可行的核聚變的關鍵之一。”
“這兩點不解決,在慣性約束上要做到發電商業化,可以說是遙遙無期。相比較之下,即便是磁約束也有著一些問題,但我還是更看好一些。”
“那你準備研究托卡馬克還是仿星器?”彭鴻禧問道。
徐川搖了搖頭,道“都不是。”
“嗯?”彭鴻禧投來疑惑的目光,看向坐在他對麵的年輕人。
徐川往後靠在沙發背上,臉上帶著一些放鬆的笑容“無論是托卡馬克亦或者仿星器,都有著各自的缺點。”
“托卡馬克是目前較為主流的磁約束方式,具有反應產生的廢物極少,可再生性好等優點,但目前仍然存在技術難點,比如如何穩定約束等離子體等。”
“而仿星器雖然在能量約束方麵有先天的優勢,對等離子體的約束遠超托卡馬克,但仿星器的約束性能遠低於的托卡馬克,而且它目前來看暫時還做不到實現精確的準對稱。這意味著任何對稱性的微小破壞都可能會導致新古典傳輸的顯著增強。”
彭鴻禧好奇的問道“那你的選擇是?”
徐川笑了笑,開口道“多重磁鏡緊箍環形控製。”
“多重磁鏡緊箍環形控製?”彭鴻禧重複了一句,眼神中帶著些不解,要說搞核聚變他也做了這麼多年了,這個名詞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當然,從名字來說,他大抵也能理解這是個什麼東西。隻是說,這裝置似乎並沒有先例的樣子,等於說是從一無所有開始。而難度方麵就更不用說了,可控核聚變本身就是一個超級難題,再從頭開始弄,天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出那麼一點成果。
徐川點了點頭,眼神有些飄忽,似乎陷入了回憶或者其他事情中,不過這並沒有耽擱他與彭鴻禧的交流。
“儘管托卡馬克和仿星器發展到現在已經成為了兩種幾乎完全不同的聚變裝置,但如果拋開形狀等差異,它們其實都是基於磁約束原理而做出來的。”
“仿星器的優點在於它可以直接通過外部線圈產生扭曲的環形磁籠,從而增強對等離子體的約束,但托卡馬克不行,它本身的結構做不到。”
“但如果將兩者的一部分互相結合用於製造一個新型的聚變裝置呢?”
“而多重磁鏡緊箍環形控製裝置就是以這種理念為基礎而構思出來的新設備它是在托卡馬克裝置和仿星器裝置上做的進一步優化,結合球形床的部分設計而做出來的一種新東西。”
頓了頓,徐川從走神中回過注意力,衝彭鴻禧笑了笑,順帶補了一句“當然,目前它還隻存在於我的腦海中。”
的確,多重磁鏡緊箍環形控製裝置目前還隻存在他的腦海中,但在未來可不是。
上輩子在普林斯頓的時候,他獲得了支持,對普林斯頓等離子體物理實驗室的球形圓環實驗磁聚變設備(ntx-u)進行了改造。
改造後的ntx-u升級成了ntx-ux1,而ntx-ux1實現了長達三十分鐘的聚變反應控製。
而這項工程,他是全程參與的,所以對如何進行調整聚變設備,他有著十足的把握。
當然,ntx-ux1是基於常溫超導材料做的優化,所以在此之前,他還得先將超導材料弄出來。
對麵,聽完徐川的解釋後,彭鴻禧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你構思的聚變裝置到底是怎麼樣的,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形狀複雜扭曲的裝置大概率是不適合可控核聚變的,內部腔室中的等離子體湍流可不是那麼好控製的。”
彭鴻禧覺得徐川有些異想天開了,可能是過於年輕,再加上一路過來順風順水的解決了所有問題,以至於他在可控核聚變上的思想也這麼跳躍。
當然,他有這樣的資格。
二十一歲就拿到了諾貝爾獎和菲爾茲獎這兩個最頂級的獎項,再加上對核廢料的研究,說他是華國科學界甚至世界科學界的第一人都不為過。
隻是結合托卡馬克和仿星器,再截取球形床融合到一起做一個新的聚變堆裝置,這想法,後麵有沒有來者還不知道,但絕對是前無古人級彆的。
出於方方麵麵,他至少得提醒一下,可控核聚變,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他不希望看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揮霍浪費國家的資源和錢財。
或許這的確是一條可行的道路,但就他搞了幾十年可控核聚變的經驗來說,不說它不能實現,即便是能實現,在一條全新的道路上試錯,恐怕得花費無數的資金。
徐川笑了笑,道“如果我有辦法解決和控製反應堆腔室中的等離子體湍流呢?”
“這不可能!”
彭鴻禧不假思索的反駁了一句,不過隨即他就愣住了,眼眸一瞬不瞬死死的盯著徐川,呼吸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起來。
他突然想起來了,眼前這位曾在上半年的時候,將n方程推進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證明論文也已經刊登到了《數學年刊》上。
而這項結果,數學界、物理界乃至工業界都在研究,可以說是當前科學領域最熱門的新興領域了,因為它解決的是流體力學領域的難題,對科技的發展有著巨大的幫助。
但要說誰在這一領域是絕對的頂級,眼前這位將n方程推進到全新高度的年輕人恐怕無人能出其左右。
“你找到了控製等離子體湍流的辦法?”沉重的呼吸夾著微微的顫抖,彭鴻禧不敢置信的問道。
徐川笑了笑,道“從理論上來說,我的確找到了給等離子體湍流建模的方法,前不久才做出來的成果,還未公開,要看看嗎?”
“在哪?當然。”
彭鴻禧迅速追問道,如果不是強行控製著自己坐在沙發上,他這會怕是都直接站了起來,既然這樣,他依舊不斷的在前傾身體,似乎是距離越近,看到解決的方法就越近一樣。
徐川剛想起身去書房中拿稿紙,就拍了一下腦袋,他之前的研究都還在南大那邊,這兩天因為處理可控核聚變落戶選址等問題還沒來得拿回來的。
“稿紙在南大的辦公室那邊,我打個電話讓我學生送過來,十幾分鐘應該就能送過來。”徐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從口袋中摸出手機給穀炳打了個電話。
“喂,穀炳,你在辦公室嗎?”撥通電話後,徐川迅速問道。
“在的,教授。有什麼事嗎?”穀炳迅速回道。
“在我辦公桌抽屜裡麵有一份用長尾夾夾在一起的稿紙,麻煩你幫忙送到我的彆墅這邊來。”
“好的,稍等。”穀炳在電話中應道,起身朝著導師的辦公桌走去。
翻了翻抽屜,穀炳疑惑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教授,你確定是在抽屜裡麵麼?我找了一下三層抽屜,裡麵都沒有你說的用夾子加起來的稿紙啊,隻有一些沒用過的a4和筆什麼的?”
“沒有?不對啊,我記得就放在抽屜中來著。”徐川一臉問號,他沒記錯來著吧?
之前給等離子體湍流建模的時候因為要用那些理論基礎,所以就用夾子隨便夾了一下,放到了抽屜裡,方便自己取用。
“真沒有,教授你是不是帶回去了?”穀炳肯定的回道,他眼前的抽屜三層都找遍了,也沒看到導師說的稿紙什麼的。
“奇了怪了,行,我知道了。”徐川應了聲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對麵,看到徐川掛斷電話後,彭鴻禧迅速問道。
“我放到辦公室的稿紙好像不見了,可能是我帶回來了這邊?”
徐川不確定的回了一句,起身朝著書房走去。
他明明沒記錯來著,難不成真帶回來了?
平常他搞研究要不就是在彆墅書房中,要麼就在南大的辦公室那邊。
而核廢料項目完結後,因為要補南大之前沒上的課的原因,所以前段時間在南大更多一點。
對他來說沒什麼太大的區彆,反正南大那邊也是獨立的辦公室的,除了穀炳和阿米莉亞兩個學生外,也沒其他人。
“稿紙不見了?”彭鴻禧疑惑的看向徐川,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這麼巧?畢竟剛剛兩人都還在說這東西。
徐川“可能是我帶回了這邊,我先找找看看。”
聞言,彭鴻禧也起身跟著一起來到了書房,看著徐川在書房中彎腰東翻西找的。
半響後,徐川站起身,撓了撓頭衝彭鴻禧有些尷尬笑了笑,道“這邊好像也沒有,我再打個電話問問。”
說著,他再度撥通了穀炳的電話。
“喂,穀炳,你問問阿米莉亞,看看她有沒有動我抽屜裡麵的稿紙?”徐川開口問道。
穀炳問了一下後迅速回道“沒有,我們平常並不會動您的東西,打掃衛生什麼的也不會去動您的辦公桌。”
“那就奇了怪了。”
徐川一臉的沒搞懂,他明明記得稿紙就放在辦公桌的抽屜裡麵來著,如果說帶回來了,那書房中也沒有啊。這種東西,他不可能丟其他地方去。
至於穀炳和阿米莉亞說謊什麼,基本不存在,畢竟沒必要。
“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彭鴻禧問道。
徐川點了點頭,道“行。”
打了個電話給鄭海,徐川和彭鴻禧迅速趕到了南大。
“教授,彭院士。”
辦公室中,穀炳和阿米莉亞正在做自己的研究,看到徐川和彭鴻禧後連忙起身打招呼。
徐川點了點頭,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拉開了抽屜。
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了一下,隨即迅速翻一下其他的抽屜。
而幾個空蕩蕩的抽屜中彆說那份用長尾夾夾在一起的稿紙,就是那些亂七八糟沒有整理過的稿紙都不見了。
他的辦公室,好像真的進賊了?
有人拿走了他放在抽屜中的稿紙,不僅僅是那份理論成果,還有一些其他的稿紙也都被拿走了。
現在整個三層抽屜中都乾乾淨淨的,除了幾支筆和一疊全新的a4紙外,什麼都沒剩下
這事有原型的,華羅庚華老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他的手稿就曾被盜走過,而且還是在中科院的數學院裡麵被偷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