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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正色道“阿壽,這不怪你的父祖,他們在百年前大晉南渡之初,永嘉之亂的時候,也曾經滿腔熱血,棄家南下追隨當時的大晉皇帝和世家高官,但是那時候的這些有權之人,讓他們失望了,一腔的熱血落了空,所以他們退居淮北,成為山寨之主,遊離於大晉和北方胡虜國家之間,奉大晉的官職而不聽令,成為一股獨立勢力,到後來無以為生,才隻能接受世家高門的領導和控製,接受他們的補給與糧草,成為為國守邊的編外軍隊。”
劉敬宣長歎一聲“我們其實倒是希望成為陶淵明筆下的那個世外桃源,比任何人都希望,那種夾在兩國之間,永遠處於戰地之中,麵臨無休止的衝突和紛爭,還要把家人送出去為人質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所以在我爹的意識裡,我們存在的惟一價值就在於我們的戰鬥能力,在於我們這支流民山寨軍隊,一旦沒了軍隊,那我們也沒了利用價值,恐怕想成為莊客佃戶這樣的奴仆,也不一定人家會要了。”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我理解你爹的想法,他就是要把軍隊死死地控製在手中,一旦沒了軍隊,就失去了一切,對他來說,一切高高在人,掌握權勢的人,以及這些權勢所代表的國家,都是不可信的,隻有在需要補給糧草,擴充軍隊,增加輔助民夫的時候,國家對他才是有用的,不然的話,無論是國家還是天下百姓,與他是毫無關係,離開了世家高門保護的那些百姓,更是他眼中可以隨意劫掠的牛羊,可以任何地奸淫擄掠,為的是滿足他部下的強人們的獸性,收買這些虎狼之心,以更好地為他效力。”
劉敬宣咬了咬牙“確實如此,我爹對於百姓,對於民眾毫無同情和憐憫之心,在他看來,這些隻是供他吃穿的人罷了,他為國家效力,聽命於那些世家高門的命令,而一旦百姓們倒向了妖賊或者是胡虜,他就有了合法洗劫和殺戮這些人的理由,在北方與胡虜戰鬥,非常困難,但到了吳地,這些久不習兵的普通莊客,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樣,可以隨意地欺負。對於這些事,我原來並不在意,但受了你的影響,知道了軍人的天職就是要保家衛國,守護百姓後,我原來的想法受了很大的衝擊,不止一次地公開我和爹翻臉吵架,就是你的這些思想,和他的想法的碰撞。”
劉裕沉聲道“那你爹又是怎麼說的,他難道沒有一點觸動嗎?難道就不會因為理虧,因為羞愧而加以改變?”
劉敬宣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爹的說法和你完全相反,他說,北伐已經失敗,以後恐怕幾十年前,大晉再不會出兵收複失地了,那我們這些人的前途,就是跟之前五橋澤之戰後一樣,給解散回家,甚至連黑虎寨也不一定回得去了,這回他靠了王恭給的官職軍銜,才有了重組北府軍的機會,現在他殺了王恭,徹底地倒向了司馬元顯,而這小子想要奪他的軍隊。”
“現在的北府軍裡,已經不是象以前一樣多是他的黑虎寨舊部,或者是京口良家子了,不再是以前忠心耿耿的部下,哪怕是象你這樣的忠誠手下,都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他,而他帶的軍隊,多是用利益引誘而來的散兵遊勇,馬匪強賊,這些人隻要有了好處,就會離開他,背叛他,就象他背叛王恭一樣。”
“所以,他要想繼續生存下去,繼續保有軍隊,隻有做到兩件事才行,一是養寇自重,不能一下子就消滅了孫恩,得把這些妖賊留著,繼續在吳地戰鬥,既要保證有隨時消滅妖賊的能力,又要妖賊還有一定的規模,還能形成足夠的威脅,隻有這樣,才能確保朝廷,司馬元顯不敢在這時候奪軍,還要不停地按他的要求供應軍需呢。”
劉裕冷笑道“好個養寇自重,怪不得當年他打孫恩的時候,動作這麼慢,成天就是分兵搜刮鄉村,卻不想著一舉滅賊,我原來還以為他是以謝琰的兵敗為教訓,不敢再冒進,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根本就不想滅了妖賊!”
劉敬宣歎了口氣“是啊,但他說得確實有道理,滅了妖賊後,司馬元顯就會把他的軍隊當成樂屬直接剝奪了,而他也沒有理由拒絕,除非是起兵造反,諸將,包括你和希樂他們,是絕不會跟隨的。”
劉裕點了點頭“我確實不會跟隨,因為北府軍是名義上朝廷的,國家的軍隊,不是你爹的私兵,我也不是你爹的義子或者是家將,隻是因為朝廷的征兵令而從軍入伍的良家子,京口百姓,就算你爹要回黑虎寨,我也不能跟他走的。”
劉敬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我明知你是對的,但不能跟你走的原因,寄奴,我有我的苦衷,就算他再沒有道理,再不得人心,他也是我爹,我是他的兒子,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二選一的時候,我隻能跟他走。”
劉裕微微一笑“是的,你必須這樣做,孝是天下最重要的事,甚至是在忠之前。你能據理力爭,勸你爹很多事,已經很不容易了。這麼說來,縱兵劫掠,以各種通敵的借口去搶劫,勒索吳地已經經曆過戰爭,非常困難的民眾,也是你爹為了討好這些部下,刺激他們的戰鬥**,而故意為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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