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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鎮惡淡然道“我祖父大人並不擔心這些道,會給外來胡族的那套所取代,因為事實證明,他們的那套,可以一時靠了強力,而中原內亂之時僥幸奪取天下,但必不能長久,因為胡人的這套在草原遊牧,攻殺的模式,雖然可以讓他們的軍事實力一時強大,但就如那句名言所說,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劉裕的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自語道“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這是賈誼所作的《過秦論》裡的名言啊,但秦國是秦國,那是個中央集權的中原式的大帝國,跟胡虜的那些遊牧汗國,或者是部落聯盟式的政權,有可比之處嗎?”
王鎮惡點了點頭,說道“雖然看似完全不同,但有一點是高度相似的,那就是秦國的模式,完全以軍功來論爵位,繼而以爵位來劃分全國上下的等級,允許人在人上,允許高等級的人可以欺壓,淩辱不如自己的人,而其君主之位的傳承,又沒有明確的傳承順序,所謂立賢不立嫡,看似是讓繼承人們可以競爭,但實際上,這種競爭是不可控的,一旦是靠了非正常手段上位的人,就會為了保自己的權力,屠戮兄弟手足,清除所有對自己的君位構成威脅的人。”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秦朝的滅亡,就是從胡亥非法篡位,然後屠戮所有兄弟姐妹開始的,他把自己弄成了一個獨夫,秦朝宗室血脈斷絕,所以趙高隻要殺了胡亥,秦國贏氏一脈基本上就完了,而國家,也隨之垮了,鎮惡,你祖父大人也是這樣認為胡虜內部沒有明確的嫡長繼承這套製度,所以必然會引發內亂,所以國家會崩潰?”
王鎮惡正色道“這隻是一個表麵原因,即宗室傳承的問題,因為這種模式下,如秦國的宗室是被防備和限製的,不會讓他們去領兵作戰,自然也無法積累軍功,以防止王子在軍中有了威望,可以起兵造反,就象趙高殺扶蘇時,也非常忌憚他帶著長城軍團造反,可是因為秦軍將士的家屬都是在關中,而且將士們也是聽從國家的號令,不會為了某個王子或者是將軍而讓全家掉腦袋,畢竟,打來打去,最後坐皇位的也不是他們。”
“不過,這樣一來,讓秦國宗室,王子們的這種權力繼承,與普通秦人,包括軍功貴族們的繼承方式完全不一樣,久而久之,宗室們能力下降,一旦出個昏君如胡亥,那祖上多少代的積累,都會一朝敗光,這就是變法不徹底導致的結果,讓全國上下競爭,卻惟獨不讓掌最高權力的宗室王子們競爭。”
劉裕笑道“若是秦製真如你說的這樣不堪,又如何解釋秦國變法之後,奮六世之餘烈,到秦始皇時一統天下呢?要知道六國也是紛紛變法圖強,並非那種不堪一擊的角色呢。”
王鎮惡歎了一口氣“因為秦國在沒有一統天下之前,還有一口氣,那就是曆代秦君都要以消滅其他大國,統一天下為已任,六世餘烈的曆代秦君,無不以此為目標而奮鬥,不敢有所懈怠,一直到秦始皇時也是如此,就算君王想偷懶,無所作為混日子,秦國上下的百姓和軍功貴族地主們也不會答應,因為他們隻有打仗,征服,立功,才能過上好日子,不征戰,就沒有希望,那秦君的位置就坐不穩了,在他們的頭上,仍然有曆代先王這塊大牌子壓著呢。”
“這也是秦始皇贏政要當始皇帝,開萬世之先的原因,隻有自己創立了一套全新的製度,才能和過去說再見,才能不受那些宗室老朽,或者是元老重臣們抬著曆代先王,列祖列宗來壓他的製約,就象秦國變法圖強之時,那些守舊的元老們就一直拿著秦穆公的霸業來壓製秦孝公一樣。秦始皇創立了皇帝這個全新的最高統治者職位,並以自己為始皇帝,那就象軒轅黃帝要和從自己父親開始的所有祖先們割裂一樣,這樣全天下人就隻會記得他的豐功偉績,而不會說他是靠祖輩的遺產而建立功業了。”
“但這樣一來,卻留下了一個最大的隱患,那就是權力的來源問題,自黃帝之後,統治者自稱天子,說的是受命於天,代天牧民,曆代的天子,都是上天選定的統治者,這樣才能讓萬民臣服,而如果隻是憑自己的功業,那就算做得再大,也不過是凡人,既然是凡人,就有給取而代之的可能,如果說宗室血脈都是天子一係的話,那外姓異姓的外人,就是可以奪取王朝統治權,取而代之的人群了,這就是秦皇失道,陳勝吳廣能喊出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的原因。”
劉裕笑了起來“是啊,人皇而不是天子,那人人都有機會坐了,這有違儒家周禮的受命於天之道,最後還是儒家開發出五行更替,天命轉移這套理論,才能解決,不過這樣一來,不是也給胡人入主創造了理論基礎嗎?”
王鎮惡點了點頭“這就是周禮儒家的利害之處了,強調天命,也強調要順應天命,中原的體量和人口,一般來說,除非是自己頂層統治者內亂,起兵攻殺,才會讓外族趁虛而入,除此之外,隻有我們中原漢人打彆人的命,畢竟我們的人口遠遠多過胡人,而軍事上的技術,除了馬匹這一項落後之外,彆的都是遙遙領先,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製度上,是有優勢的,不象胡人那樣以力稱雄,內部先會打個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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