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一邊的王敬久冷笑道:“看來這些妖賊,也都是些貪生怕死的鼠輩,烏合之眾罷了,平時凶悍殘忍,但在生死麵前,還是怕死的啊。我還以為他們個個都能死戰到底呢。”
庾樂生則擺了擺手:“以前我在吳地的時候,也跟妖賊作戰過,那時候我還在劉牢之的部下呢,但妖賊可不是這樣,有些妖賊明知是死路一條,卻是血戰到底,把死當成是兵解呢。”
他的話間未落,隻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卻是妖賊們紛紛把手中的兵刃扔下,跪在了地上,不少人哭著叫著說道:“我等願降,我等願降!”
王敬久笑著擺了擺手:“樂生,你那是老黃曆了,妖賊剛剛起兵作亂時,天師道靠了在吳地幾十年的布道和施恩,百姓都信他們,孫恩他們剛剛逃到海島上時,很多百姓冒死接濟他們的補給呢。後來孫恩趁著司馬元顯樂屬征兵之事,煽動人心,一下子弄得八郡皆反,旬月之間就據有整個吳地,那時候的吳地百姓,尤其是天師道的教眾們,是真的信他們,也真的願意為了天師道去死呢。”
“還有那些拖家帶口,帶著妻兒跟著妖賊作亂的信徒,不僅願意讓自己的妻女去參加那些天人交合儀式,更是不在乎妻兒的性命,妖賊戰敗逃跑之時,他們甚至和那些婦人一起把自己的孩子扔進水裡,說是遇水成仙,而他們作父母的隨後就到,那時候的妖賊,是真的狂熱,不怕死,甚至把死看成是修道成仙的手段啊,就象長生人一樣,以為自己是刀槍不入呢。”
庾樂生有些後怕地說道:“是啊,長生人是刀槍不入的怪物,但很多沒有服食禁藥大力丸的普通人,隻是在自己身上貼了兩個符咒,就以為自己能刀槍不入了,打起仗來也是悍不畏死,隻要留了最後一口氣,那就也要咬你一口,我差點就給這樣的狂徒咬死過。石頭哥,我說,這些妖賊是真心投降的嗎不會也是想讓我們放鬆警惕,最後再拚一把吧。”
朱超石擺了擺手:“不用擔心,他們現在已經窮途末路了,拚也沒用。再說了,天師道作亂都十幾年了,那套騙人的把戲和話術,已經不再為人所信,什麼刀槍不入,心誠則靈,要真的如此,還會戰敗嗎現在還在天師道的這些人,當年剛起兵時的三吳老賊已經不剩下幾個了,就算有些是吳地跟過去的人,但也多是後麵給他們裹脅甚至是綁架到廣州的,就象剛才那個殺死英糾的部下,說他家早就給天師道滅了門,強逼著加入天師道的,這種人,恐怕想的隻是報仇吧。”
王敬久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妖賊一度勢大之時,很多烏合之眾加入他們,與最早起兵時的那些狂熱信徒完全不一樣,現在勢敗之時,保命才是第一位的,石頭哥,我看,這裡還有千餘妖賊,都是精壯男子,若是真心想要迷途知返,不如將之招降收編,我們這會兒,正缺人手呢。”
庾樂生勾了勾嘴角:“石頭哥剛才確實說過,他們放仗就不殺了啊,軍中無戲言,再說殺降不祥,隻不過,之前石頭哥也下過不放過一人的軍令,這兩條命令有衝突之處,該如何是好”
朱超石笑著擺了擺手:“之前隻是說如果他們頑抗,就格殺勿論,不留俘虜,現在嘛,他們都挺識時務的,我看就不必了吧,保持警戒,敬久,樂生,帶好部隊,我親自去陣前受降。”
王敬久和庾樂生同時搖頭道:“石頭哥,你可是全軍主帥啊,輕身犯險,是不是有點太托大了,還是我們去吧。”
朱超石平靜地說道:“無妨,那英糾都死了,難不成還能組織起抵抗嗎我若是連英糾的人頭都不敢去收,豈不是讓這些妖賊們小看了我”
他說著,排開二將,徑直地走向了前方。
這會兒的天師道降人們,也都跪地伏身,趴在地上,有些人還在微微地發抖,頭都不敢抬,而那十餘個親衛們,則提著血淋淋的長劍,從天師道軍士們讓開的一條通道裡,走向了陣前,兩側的熊熊大火在燃燒著,朱超石在兩三個護衛的跟隨下,直接走到了離盾陣大約十步的位置,一個戴著麵當的護衛,搬來一張胡床,朱超石大喇喇地坐著,麵當之後,一雙眼睛裡,光芒閃閃,直視捧著人頭,走到自己麵前的英南之。
朱超石身後的護衛沉聲道:“放下武器,不得近前,獻首之人單獨上前。”
這十餘名英糾護衛都停在了二十步外,隻有那英南之高高舉著英糾那死不瞑目的腦袋,首級的斷頸之下,血仍然在滴著,這一路過來,都是斑斑血跡,透出一股死亡的氣息,英南之就這樣跪在了朱超石的五步之前,舉首沉聲道:“此乃賊首英糾的首級,請朱將軍驗明。”
朱超石站起了身,走到英南之的麵前,仔細地看著英糾的腦袋,一邊看,一邊微微地點頭道:“英糾啊英糾,當初你逼我吃人肉,逼我親手殺死自己的好兄弟的時候,可曾想到有這一天現在你也嘗到這個滋味了吧,被你的親兵護衛們這樣斬殺,以你的首級作為換取性命的條件,這不過是把你處置我們被俘兄弟的辦法,原樣奉還!”
朱超石說到這裡,不禁一陣得意,一手抓著英糾的亂發,得意地大笑起來。
而身後的晉軍將士們,也都齊聲大吼道:“斬妖除魔,將軍威武,斬妖除魔,將軍威武!”
可是在這一片如雷鳴般的吼叫聲中,英糾的首級,突然雙眼圓睜,一道死亡的氣息,從他那烏黑的眼睛裡,噴湧而來,一張嘴,一枚藍色的銀針飆射而出,直接擊中了朱超石的麵門,而跪在地上的英男之,則飛快地從袖子裡翻出一柄短劍,刺中了朱超石的小腹,直至沒柄,他的吼聲伴隨著朱超石身上濺出的鮮血,在風中飄蕩:“長生人,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