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說道:“我當初結交謝混和郗僧施,也不過是因為我在京城中全無根基,需要依靠這些大世家子弟的力量,來廣結人脈,但找他們的一個前提就是,不能成為他們的屬下,想要象當年謝家對劉牢之那樣,隻把我當成打手和鷹犬,或者是為他們掌握軍隊的家奴,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徐羨之笑了起來:“可是這些年,反倒是郗僧施,甚至是謝混成了你的跟班啊,這算是倒轉乾坤了嗎?”
劉毅冷笑道:“他們是因為失了軍權,意識到接下來也會失了政治上的權力,這才會轉而巴結我的,表麵上看是對我馬首是瞻,但實際上內心是看不上我的,這點,我很清楚,就好比這回我孤身回城,一開始謝混和郗僧施都對我避而不見,他們大概以為,我要找他們,是想托他們向寄奴求情,饒了我一命吧。”
劉裕笑了起來:“不錯不錯,大概這二位是以為我會象對魏順之一樣,斬殺你這個敗軍之將呢。不過,他們還是低估了你的實力啊。老實說,連我也低估了,我沒想到你在建康城還有這樣的力量,一天之內就能拉出上萬人的軍隊呢。”
劉毅勾了勾嘴角:“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控製那些舊部將士,當時我找謝混和郗僧施,其實更多的是想要他們提供糧草軍需,還有這些地下軍團很多是以世家的護衛的身份存在,我要拉人走,總得跟人打個招呼,可沒想到他們這樣暴露落井下石的本性,太讓我失望了。所以,我也是看清了他們的麵目,以後不會再有什麼來往了,今後,我就是管好豫州,江州和兗州,不跟這些建康城的世家再多羅嗦了。”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劉毅,說道:“連跟我再爭高下,當這大晉第一人的心思,你也不會再有了嗎?”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明的神色,長歎一聲:“我都混成這樣了,沒給你軍法處置,已經算是燒了高香,哪還有臉再跟你爭?除了我的這些舊部,感念我之前的恩情,願意繼續追隨外,其他的北府軍將士,尤其是後起的這些少帥們,甚至是孟懷玉,都不可能再追隨我了,寄奴,跟你鬥了這麼多年,我承認你比我更強,更厲害,,不僅是能力,就連天命,也在你這邊,鬥蓬和黑袍都死在你的手上,隻憑這點,我也不敢再和你相爭啊。”
劉裕的心中一動,從劉毅的話裡,聽得出他是投子認負了,但是他的表情裡,卻隱約有一絲不甘,就在剛才,他還是想著自己當這追擊軍的大將,徹底消滅盧循,徐道覆的軍隊,但在了解到自己不肯相讓之後,又退而求其次地隻要自領三州,外出藩鎮自守,甚至有生以來第一次地對自己低頭服軟,感覺也隻是一時地權宜之計啊。
劉毅想要去江州,不管再多理由和借口,但根本的目的,仍然是想收編何無忌的舊部,讓自己的兵力再次強大,有了江州的數萬人馬,才可能去豫州壓製庾悅,在這個時候,靠著手下的萬餘人馬回豫州,因為前次輸得太慘,恐怕也得不到豫州士庶的擁護,甚至會無法立足,先收何無忌的餘部,有了實力再借著庾悅和豫州豪強的矛盾,重返豫州,這才是劉毅的如意算盤啊。
而劉毅想要都督三個大州,擁兵十萬,目的恐怕還是有朝一日,能借機跟自己爭雄,在豫州可以隨時借口討伐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對外發動戰爭,甚至引發跟後秦的大戰,一旦讓他有機會在此戰中建功,占據中原,那就取得了不下於自己滅燕的功勞,以後趁著自己跟吳地世家甚至是司馬氏宗室產生矛盾,借這機會再由邊鎮返回朝堂,甚至與自己再次分權抗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想到這裡,劉裕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原來自己的這位老戰友,不是真正的向自己服軟啊,仍然是想以退為進,先出鎮邊州,再擴張自己的勢力,時機成熟時,還是要跟自己爭大權的。不管他嘴上多硬,謝混和郗僧施始終是他留在朝中的盟友和援力,關鍵時候,還是會再次聯合的,甚至他想要打掉庾悅,也仍然是為了討好謝混和郗僧施,讓他們有機會瓜分庾家在吳地的產業,增強實力呢。
劉裕的臉上掛著笑容,拉起了劉毅的手,現在開始,他的帝王之路,也增加了逢場作戲,口是心非的這點,一如這司馬氏太廟之中,他們的曆代祖先們所做過的那些事,劉裕說道:“希樂啊,這大晉的天下,仍然是離不開你的,現在內憂外患,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這朝中軍中,暫時還需要我來主導,等把大晉平定下來後,我們兄弟,仍然是輪流執政,共享大權的,這點,跟我們當初起兵的時候一樣,不會更改。”
劉毅哈哈一笑:“我能保有現在的地位,已經感激不儘了,不敢再奢求太多,隻是剛才我們商量的事情,還希望寄奴你能成全。”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這不是我的成全,是你這回立下的功勞,應得的回報。豫州和江州之事,要麻煩老弟你來處理,接下來我會出擊討賊,後方恐怕無法留下重兵鎮守,希樂,你的責任重大啊。”
劉毅沉聲道:“我明白的,野戰大戰這些事,全靠你,我的部下除了留下一部分守衛京城外,大部分隨我出發,掃平沿途各寨各路的附逆勢力,放心,我不會違背你的政策,大開殺戒的,首惡必誅,脅從不問,按你說的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