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長沙郡,水寨碼頭。
一個龐大的艦隊,橫於江麵之上,方圓十裡,視線所及,皆是車水馬龍般的行船,幾條足有十丈高,分為五層的巨型八艚艦,在這支龐大的艦隊中,格外地顯眼,圍繞著這些巨艦的上百條黃龍戰船,就如同玩具一般,儘管這些也都是載有上百將士的大型戰船。
而身著藍衫的天師道劍士弟子們,在這些船隻的甲板上來回巡視著,大聲地呼喝著,指揮著大批赤著上身的水手們,把岸上的物資,從軍械到弓箭,從蔬菜到魚肉米糧,全都搬上船隻,而結束了補給的戰船,則迅速地離開碼頭的泊位,很快,就有下一條船隻駛入,進行新一輪的補給。
在江麵之上,最大的一條八艚戰艦,上麵高高地飄著一麵“盧”字的大型帥旗,正是盧循的座艦“神道”號,而盧循則是一身道袍峨冠,手持拂塵,就這樣立在最高層的甲板之上,誌得意滿地看著這滿江的戰船,拿著拂塵一指,對著身邊的一個年輕人笑道:“怎麼樣,超石,我們神教的軍容,比起之前你在晉軍之中,在劉裕手下時,何如”
朱超石的下巴上,也和彆的天師道的首領們一樣,開始留起了三綹長須,但他仍然是頂盔冠甲,看起來,完全沒有這些神教首領們身著道袍時,那種仙風道骨的感覺,跟身邊的盧循相比,反差格外地強烈,他的手,一直按在劍柄之上,無數次地,內心裡會燃起一種手刃盧循,為何無忌報仇的衝動,但是最後,這些念頭還是給他壓了下去,留得有用身,將以有為也,這畢竟是何無忌臨終前對他最後的教誨,也是這近一年來,他每晚夢到的一幕。
再次強壓下殺死盧循的念頭,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妖賊頭子現在還不能死,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通過他完成,朱超石咧嘴一笑:“教主,劉裕的兵馬,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五萬,論及人多勢眾,跟咱們神教大軍是不能比,尤其是這水軍,可以說是當世無敵呢。”
盧循滿意地點頭道:“是的,劉裕也許陸戰無雙,但我們神教的水師部隊,才是真正的天下無敵,大不了,我們也可以隨時揚帆出海,再尋機會呢。不過,這次,我們不會再給劉裕這個機會了。”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說道:“教主,作為屬下,我必須提醒你,現在還遠遠不是樂觀的時候,半年多的時間,我們給堵在豫章一帶,無法前進,現在劉裕滅了南燕,大軍即將回師,可能我們要考慮一下彆的選擇了。”
盧循淡然道:“沒什麼可擔心的,天師顯錄,讓劉裕遭了報應,現在他的大軍得了疫病,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朱超石的心中一動:“不是吧,教主,難道這疫病…………”
盧循哈哈一笑:“一切儘在神教的掌握之中,超石,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們神教,有上天的護估,天師的垂青,劉裕再能打又有什麼用,一切都儘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這麼說來,神教和天道盟,也有聯係”
盧循的臉色微微一變,板著臉,沉聲道:“超石,這種事不應該是伱問的。你隻管打仗就行了。”
朱超石歎了口氣:“打仗不止是戰場這麼簡單的,兵法有雲,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可要是對自己的力量不知,不知道誰是盟友,誰是敵人,那這仗還怎麼打呢原來在豫章的時候,我多次建議進兵,你和徐副帥卻是不為所動,說再等等,可現在劉裕攻滅南燕,即將回師的時候,教主你卻很高興,我實在不知道,這高興從何而來。”
盧循拍了拍朱超石的肩膀:“這半年裡,你的表現非常好,無論是領兵作戰還是軍議時的提議,可以說是現在神教中除了徐副帥外,最優秀的軍事人才,象英糾,**之這些跟隨我們起兵多年的老兄弟,都對你心服口服。但是,你說話還是要當心點,我拿你當自己人,不代表徐副帥也這樣,畢竟,蘭香的事情,現在你們的心結,還沒有打開。”
朱超石咬了咬牙:“可是,我的所有提議,多數給徐副帥給否決了,他還是放不下蘭香的事,唉,大業未成,如果因為一個女人的事就這樣相互仇視,互相拆台,那大業還如何完成呢教主,實在不行的話,你還是殺了我吧,這樣可以跟徐副帥和解,讓神教重歸正途。”
盧循搖了搖頭:“我早就跟你說過,道覆已經和我不是一條心,而你,就是我用來平衡和牽製他的最佳人選,不過,現在大業未成,劉裕尚在,我們還沒有入主建康,還不是公開翻臉的時候,所以我和道覆雖然明知這點,但仍然是在大事上一致的,這回分兵,不是因為怕了劉裕,或者是如同我們在軍議上爭吵的那些,而是我們故意做給彆人看的。”
朱超石的心猛地一沉,而臉色也為之一變:“什麼,故意作給彆人看的這麼說來,我們回攻江陵是…………”
盧循哈哈一笑:“不錯,如果連你都瞞過了,那說明這個計劃,真的很成功,說實話,這半年多,我們就是跟劉毅在比耐心,比誰更沉得住氣,我們正麵想強攻劉毅,突破豫州,絕非易事,但他如果死守豫州,不主動出擊,他也不可能打敗我們,這個變數,就是劉裕的滅燕之戰。”
“如果劉裕作戰不利,攻不下南燕,那劉毅就會以此逼宮,讓劉裕讓權,這種情況,看似對我們有利,但劉毅取得大權後更不可能出擊,我們能做的,就是回頭攻下江陵,消滅劉道規,穩固後方的同時,也斬斷劉裕最強的一隻臂膀,以後就坐山觀二劉相爭,以圖後舉。”
“可現在劉裕滅了南燕,取得了大功,而這時候他的軍隊得了疫病,短期內難回來了,劉毅必然按捺不住,主動出擊,而我們這回分兵回師,就是給他一個出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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