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也罷,好像我們從認識以來,就沒有過這樣真正地在一邊談過國事,這也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那就談吧。”
她說著,盤膝坐下,居於帥台的上位。
劉裕點了點頭,坐到了王妙音的身邊,與慕容蘭隔著慕容垂和明月的屍體而坐,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陷入一種詭異的氣氛之中。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在談判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休戰今天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不想從現在開始,再有無謂的傷亡。”
劉裕的眉頭一挑:“我軍已經攻入廣固城中,所殺傷甚重,你有什麼好辦法能止住現在的戰鬥嗎”
慕容蘭不假思索地說道:“要不這樣吧,就地停戰,我鮮卑軍民撤入內城,而你們晉軍駐守原地,不得追擊。城內外的戰場,等我們議和約定之後,再分彆由雙方派人收拾處理。到時候是戰是和,各安天命。”
王妙音點了點頭:“聽起來是不錯的處理辦法,今天我軍破城而入,這個結果是數萬將士的性命換來的,也不可能放棄,隻不過,外城一失,小小的內城幾乎不可能堅守下去,現在慕容垂也成了這樣,你這個議和,似乎是在談如何投降吧,就不怕族人反對嗎”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從廣固被圍開始,這個結局就是注定的事,我大哥以為靠了秘法邪術,就可以逆天而行,以為可以把他的意誌強加於所有人之上,終被反噬,不止是明月背叛了他,慕容鎮,賀蘭盧兄妹,甚至是公孫五樓,哪個不是最後背叛他,拋棄他這個結局,是注定的,就算他一時得逞,這回殺了劉裕,也不可能笑到最後。”
王妙音看著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慕容垂,眉頭一皺:“說來也是諷刺,這個人一直不聽你的話,一直防著你,甚至一次次地傷害你,可到了最後關頭,反而是你這個給傷了無數次的妹妹,救了他的命。這輩子有你這個親人,恐怕是他最大的福氣。”
劉裕沉聲道:“慕容蘭,我同意你的提議,就地停戰,現在…………”
他的話音未落,隻聽到一陣急促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馬蹄聲聲:“寄奴,寄奴莫慌,阿壽來也!”
三人齊齊地向來聲所望去,隻見劉敬宣策著黑龍馬,扛著金剛巨杵,一路狂奔,直上帥台,一直騎到了慕容蘭的身後,對於眼前的戰況,他也臉色一變,直到看到地上倒著的慕容垂和明月的屍體,轉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這些不人不鬼的妖怪,也有今天啊。慕容垂,去死吧!”
他高高地舉起了金剛巨杵,作勢欲打。
慕容蘭看向了劉敬宣:“阿壽,彆這樣,他畢竟是我大哥。饒他一命吧。”
劉敬宣的巨杵,仍然高舉在頭頂,沒有放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切的混亂和犧牲,都是他造成的,今天他失敗了,明天有機會還會卷土重來,我不能留下後患,阿蘭,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
劉裕沉聲道:“阿壽,那我的話你聽不聽今天如果不是阿蘭,現在你看到的會是我的屍體,慕容垂終有惡報,就是因為他壞事做絕不留餘地,你也想學他這樣嗎”
劉敬宣咬著牙,恨聲道:“難道,難道這麼多人的犧牲,戰死,就這麼算了嗎”
王妙音歎了口氣,看著劉敬宣:“此人對鮮卑偽燕,慕容部的傷害,比對我們大晉還要重,既然現在慕容蘭掌握了偽燕的軍政權力,那就先把慕容垂交她處置吧,我們現在是兩國間的議和,對慕容垂的處置,也可以作為談判的一部分。就算要殺,也可以到時候再提。”
劉敬宣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巨杵:“也罷,那就再讓他多活一刻,寄奴,剛才南城這邊的所有長生怪物,還有那些機關人,幾乎是突然間全部倒地不動了,邪門得很,我過來就是要向你請求下一步命令的。”
劉裕正色道:“我和慕容蘭達成了一致,現在馬上雙方停戰,燕軍撤入內城,而我軍留守原地,不得追擊。”
劉敬宣瞪大了眼睛:“這,這不追擊我們明明可以…………”
劉裕搖了搖頭:“事已至此,不必多作流血,今天我們已經攻下外城,雖然損失慘重,但也幾乎破了城,小小內城,不可能堅持多久,是戰是和,看我和阿蘭商量的結果。就這樣辦吧。”
他說著,站起身,從帥台之上,拿起了一枚令箭,交向劉敬宣:“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和討論,而是下令。”
劉敬宣歎了口氣,上前接過了令箭:“我親自去執行。”
他轉過身,一撥馬頭,迅速地離開了。劉裕扭頭看向了帥台的後麵:“胖子,麻煩你來一下。”
劉穆之那肥碩寬大的體形,也從後麵走出,他拂了拂身上長衫上的塵土,笑道:“這樣不挺好的,老朋友間坐下來談,不要打打殺殺嘛。”
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撿起地上的一麵破爛的旗幟,蓋在了明月那**的屍身上,歎道:“這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不過,莫邪劍下,還是能以人的姿態死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王妙音冷冷地一指明月背上的那枝長箭,說道:“殺死明月的,可不是莫邪劍,而是這支苦無箭,慕容蘭,我很好奇,這傳說中的神箭,你從哪兒弄來的!”
慕容蘭站起身,上前兩步,素手一探一拔,把這箭從明月的屍身上拔出,在那麵大旗上擦了擦箭頭的血,放回了自己的箭囊之中,可以看到,她的箭囊之中,全是沒有矢頭的空箭杆,隻有這一根是帶著尖尖發光的箭頭,箭頭之上,一閃一閃,似是有些符文閃現,慕容蘭神色平靜地坐了回去,說道:“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這正是古肅慎部那著名的苦無箭,也是肅慎人對抗邪惡的鎮部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