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彌不信地搖著頭:“為什麼,為什麼這點需要擔心,難道胖子不是這麼多年來一直為寄奴哥這樣做的嗎到目前為止,以功得爵,非爵不為官的這些規矩,不就是寄奴哥和胖子商量後定的嗎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因為寄奴要的是一個人人平等的天下,鐵牛,對這點你很清楚,是不是。”
向彌哈哈一笑:“這是自然,咱們當年結伴投軍,不就是因為有一身本身,有一把子力氣,卻給那些個世家高門死死地壓著,隻能當他們的佃農,家丁嘛,有了北府軍征兵北伐的機會,我們既可以報仇,又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全來了,要不是這樣,怎麼有認識寄奴哥,認識大嫂你的機會呢”
慕容蘭點了點頭:“那次是因為前秦南征,以謝家為首的各大世家不得不組軍對抗,才有了這個機會,要知道在那之前的幾十年和在那之後的十年,普通的農夫們想當兵改命,都沒有這個機會呢。”
向彌咬著牙,恨聲道:“是的,這是世道的不公,憑什麼天下的大權全要掌握在這些世家手裡就算他們祖先有功於國,有功於我們漢人,但也不是他們子孫後代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的理由,以前我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是跟了寄奴哥後,天天聽他說這套,才漸漸開了竅。”
慕容蘭淡然道:“那鐵牛兄弟,你現在開了竅,也立了功,成了大將,有了榮華富貴,娶了妻妾,生了兒子,我記得你是兩個小孩吧。”
向彌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大的九歲,小的六歲,都跟著胖子進了庠序念書習字呢,以後也要…………”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收住了嘴。
慕容蘭點了點頭:“這就是了,你讓你兒子去學文,而不是跟你一樣去舞刀弄棒,就連你這樣的大將都是如此,為什麼呢”
向彌歎了口氣:“畢竟兵凶戰危,哪次上陣不是提著頭在拚。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傷痕累累,流血無數。就是大嫂你也沒少挨過箭,沒少流過血吧。”
慕容蘭微微一笑:“這就是了,這是戰士的宿命,作為父母,誰不想讓自己的子女平安,但誰又不想著子孫能世襲富貴呢,你所討厭的世家高門,和你的想法一樣,有了權勢後,就不想子侄再去奮鬥拚搏,卻又不想失掉到手的權力,還想把這些權力,爵位,官職給世代相傳下去,鐵牛兄弟,你自己捫心自問,難道你沒有這樣的想法嗎”
向彌咬了咬牙:“沒錯,我是這樣想過,最早不是這樣想的,我是想讓我的小子學武,但是孩子他娘死活不肯,說是我這樣出生入死,多少次都差點沒命了,我老向家幾代單傳,而我常在軍中,跟婆娘親熱的機會都不多,也就兩個孩子,若是出個意外,那可就斷子絕孫了。”
“再說,在軍中多年,大字不識幾個,又如何保得住向家的基業呢,看看謝停雲兄弟,一生從軍,卻因為沒有權勢,給人直接就逼死了,雖然寄奴哥帶大家給他報了仇,但殺了王家滿門,就能讓停雲兄弟活過來嗎大嫂啊,麵對這些話,你要我怎麼回答!”
慕容蘭點了點頭:“確實沒辦法回答,人天性是怕死,想要過好日子的,而權力又是保證自己過上好日子的基礎。劉裕做不到讓每個軍中兄弟,將士都不受欺負,他不是神仙,顧不到每個人,連在京城的謝停雲他都保護不了,更不用說在外地的了,我還在他身邊時,就和劉穆之查探過,象謝停雲這種立功回家,卻有爵無官的北府老弟兄們,給當地的豪強,世家子弟逼得家破人亡的,不下百例,而給人占地奪田,一無所有的,隻會更多!”
向彌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狠狠地在馬鞍上擊了一拳:“這些狗東西,我,我回去後,一定要把他們一個個全宰了,給我的兄弟們報仇!”
說到這裡,他的臉色突然一變,訝道:“大嫂,你沒騙我吧,為什麼這麼多年,除了停雲兄弟外,我沒有聽到一件這樣的事呢,確實有些弟兄回鄉後就失了聯係,我派人去找也沒找到,說是賣了家中的田地,去了外鄉了,但沒說是給人害死逼死啊。”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因為這些豪強和世家子弟,有的是辦法來收拾這些落單的退伍軍士,朝廷是分了一些田產給他們,但他們人到異鄉,人生地不熟,而村裡的莊客佃農又多是這些豪強的人,他們有的是辦法挑起這些老兄弟和當地村民的矛盾,然後仗著權勢,枉法亂斷,老兄弟們如果有不服喊冤的,就定個咆哮公堂,對抗朝廷之罪,甚至有些會讓一些江洋大盜假扮胡人匪類,把這些老弟兄直接全家滅門,這樣的案子,我們辦了起碼有幾十起了。”
向彌咬著牙,恨恨地說道:“那為什麼我們不知道你們既然查了出來,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我們京八兄弟發過誓,有害我手足兄弟者,必殺之!”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這就是我要你留意劉穆之的原因,鐵牛兄弟,你明白了嗎”
向彌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喃喃地自語道:“是了,是了,你說這些案子,這些事情明明發生了,卻查不到,我們派去的找老弟兄的人,都回來說老弟兄們賣了地,遷往彆處,不知所向,甚至,甚至有些是這些老弟兄的親戚族人說的,難道,都是當地的這些惡霸豪強們掩蓋的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惡霸豪強沒這個本事,如果是你們派去打聽情況的,聽到是你們這些大將派來的人,肯定這些族人會申冤告狀,但是,他們卻不敢多說,你覺得這是什麼原因”
向彌咬著牙,瞪著眼:“是死胖子收買了這些老弟兄的家人,族人,讓他們不得聲張,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