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宣的臉上肌肉也在輕微地跳動著,作為一個身經百戰,久在沙場的大將,他很清楚,這種時候,是軍心因為感知到不可抗力而崩潰的時候,非人力和軍紀所能阻攔,哪怕是自己在這裡砍幾個腦袋,也不可能阻止這種恐慌的傳播,更不可能阻止潰兵的逃跑,他咬了咬牙,大聲道:“大家不要慌,看我如何收拾這些機關人!”
他說著,一把提起金剛大杵,就要出擊。將者軍之膽,無論如何,隻有自己在這個時候主動出擊,才能象當年在戲馬台中的劉裕一樣,扭轉戰局,挽回軍心!
王鎮惡突然說道:“阿壽哥,且慢!”
劉敬宣本來已經雙腿一夾馬身,準備向前突擊了,聽到這話,猛地一拉韁繩,收住了即將狂奔的烈馬,他轉頭看著王鎮惡,沉聲道:“怎麼回事”
王鎮惡看著三十多步外,浴火而來的四部鐵甲機關人,說道:“之前我們攻破南城的城門,似乎是用了冷熱交攻之法!”
劉敬宣的雙眼一亮,猛地一拍馬鞍:“對啊,就是那樣,當時我們是先燒紅了那塊大鐵門,然後向上去倒冰水,如此忽冷忽熱,就讓那大鐵門生生地碎裂了,而鐵牛他們,也這樣衝了進去!”
王鎮惡點了點頭:“是的,這世上陰陽兩極,冷熱之道,無非如此,萬物相生相克,就如水火之隔,隱合陰陽兩極之道,隻要應用得當…………”
他說到這裡,轉頭對著身後的幾個軍士沉聲道:“還愣著做什麼,把準備好的水桶裡的水,給我扔到這些怪物的身上!”
身後的幾十名軍士如夢初醒,齊聲應諾,他們的身邊,放著幾十個水桶,裡麵都裝滿了水,那是之前在火箭攻擊時提前預備好的,為的是滅掉不慎引發的大火,想不到這回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派上了用場,六七個勇敢的軍士,直接提著桶,迎著那四個滿身通紅的鐵甲機關人就衝了過去。
為首的一個鐵甲機關人,它的渾身上下突然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金屬轟鳴之聲,而兩隻眼中,泛起了一陣黑氣,它的肩頭,那個原來還安著的弩機,動了動,似乎想要發射弓箭,可是這個弩機的木製部分,早已經給燒得渣都不剩了,除了那一片熔岩紅色的鐵弩機扣在扳了兩下外,彆無行動。
本來這個鐵甲機關人在停下的一瞬間,幾個衝上去的晉軍軍士本能地受驚臥地,而另外幾個不怕死的則是腳步沒有停留,照樣迎著這些鐵甲機關人衝了上去,他們吼叫著,迎著撲麵而來的熱浪,跑到離這幾個鐵甲機關人十步之內的地方,用儘全身的力量,把水桶中的水,狠狠地潑向了這些全身發紅發熱的鐵甲機關人。
“嘶”地一聲,一陣輕煙冒起,這些水在潑到鐵甲機關人的一瞬間,就被灼熱的高溫蒸發了,化成陣陣的輕煙,而扔上鐵甲表麵的那些水,有些則是在鐵甲的表麵,變成迅速沸騰,跳動著的氣泡,讓那一片通紅的鋼板,漸漸地失了色,轉而暗澹起來。
“彭”地一聲,當先的這個鐵甲機關人,胸前的鋼板,就象人的胸甲一樣,猛地掉了下來,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剛才看起來還堅不可摧的這個鐵甲巨人,頓時就缺了一大截,連鋼板內部的情況,都一覽無餘了。
眾人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卻看到這鋼板之內,冒出了兩架小小的弩機,差不多隻有三石左右的那種腕弩大小,三連轉臂之上,都搭著手指長的弩失,指向了衝在近前的那幾個軍士。
“卡嗒”幾聲不絕於耳,六根弩失迅速地打出,十步不到的距離,幾個最前麵的軍士甚至無法閃避,血光乍現,他們甚至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提著手中的空空如也的水桶,倒在了地上,落地而亡的一瞬間,眼中都寫滿了不甘之色。
趴在後麵的十餘名軍士,先是一驚,轉而變得無比地憤怒,他們吼叫著,提著水桶繼續向前衝,所有人都看到,這兩部小弩已經打光了弩失,不可能再害到人了!
可是這個鐵甲機關人的左側胸甲,也跟著落下,同樣的,他身邊的三個鐵甲機關人,也是棄甲出弩,七部弩機,二十一根架好的弩失,掀起了一陣風暴,“嗖嗖”連發不已,在剛剛撲上前去的這十餘名軍士的胸前,麵門上,打出了陣陣血霧。
八個戰士就這樣悶哼著倒下了,而剩下的數人,則是衝到了離這些鐵甲機關人不到五步的距離,這回,他們不畏那熱浪,也不顧那燒出的水蒸氣,把手中的水桶中所有的水,以最大的力氣潑到這鐵甲機關人的身上,頓時,前方就給一陣騰起的熱氣所包圍了。
幾個戰士們的慘叫聲從前方傳來,那是給沸水生生燙脫了皮時的慘叫之聲,“我的手啊,我的眼睛啊,救救我!”這些殺豬般的慘嚎之聲,如同地府的修羅慘叫,即使是隔了幾十步遠,也讓後方的同伴們聽得頭皮發麻。
王鎮惡咬了咬牙,沉聲道:“保持距離,用箭射水囊過去,快!”
隨著王鎮惡的命令,百餘名弓箭手們飛快地拿起自己腰上係著的水囊,或者是扔在一邊地上的空口革囊,這些本是為了戰鬥時飲水所有的家夥,這會兒派上了大用場,幾十個後方的水桶,紛紛地給這些水囊劃過,然後滿滿的一囊水,直接就穿在了箭杆之上,也不顧那穿孔處的水還在往外冒,隻是以最快的速度,一箭射出,直奔那三十多步外,一時停留不動的幾個鐵甲機關怪物而去!
剛才還在緩步前行的四個鐵甲機關人,這會兒徹底地趴窩不動了,水氣騰騰,如同雲霧繚繞,把這方圓十步左右的地方,都包裹在其中,那幾個晉軍傷兵的慘叫聲,也終於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周圍的戰場之上,除了虎虎的風聲外,隻剩下了氣泡翻滾的聲音,直到,一陣奇怪而可怕的撕裂之聲,四周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