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甲騎的腦袋,象是給按在大鐘之後,給狠狠地撞到了鐘壁,耳中似乎聽到鐘鼓齊鳴的聲音,幾乎是要讓他的腦袋裂開,他本能地想要去抱頭,但右手那裡傳來的斷骨之痛,卻讓他的意識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明白自己的性命可能就在一瞬之間,若是敵人再次出手,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這個燕軍甲騎多年來的戰鬥習慣讓他本能地作出了反應,既然右手動不了,那腿還是可以動的,他飛起一腿,直掃右側,雖然他現在已經看不清對手了,但是起碼知道,剛才給自己腦袋來的這一腳,是從右邊來的。
果然,這一腿掃到了一根小腿之上,這根小腿,堅定有力,如同石柱一般,倉促的這一掃,並沒有把這一腿給掃折或者是打斷,但仍然能感覺到,腿的主人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
“呯”地一聲,一隻大腳就在燕軍甲騎的腦袋邊重重地踩下,即使他已經看不見了,也能從這風聲中判斷出,這一腳離自己的腦袋不到一尺,而且他很清楚,這重重下踩的一腳,本是衝著自己的腦袋跺下來的,若不是自己這一腿橫掃,隻怕這會兒的腦袋,已經會給踩了個稀巴爛,變成個碎西瓜啦。
燕軍甲騎左腿的橫掃得手,右腿也沒閒著,剛才這一下試出了敵人的方位,他猛地右腿向上一踹一蹬,靴底那明晃晃,尖銳銳的馬刺,如同一根匕首,直紮向來敵的大腿位置。
馬刺紮進**的感覺,就跟他無數次用這馬刺紮進馬腹之下那塊脂肪時的感覺,一模一樣,甚至紮進的人大腿肌肉的緊繃程度,要比馬腹上那塊軟軟的脂肪的感覺,更加勁道。
燕軍甲騎甚至能從耳邊的轟鳴聲中,隱約地聽到一聲慘叫,他的心中狂喜,左腿也沒閒著,繼續抬高了幾寸,向上踹去,這一下,一定能紮中對手的腹部,他看過這些晉軍弩手,人人隻著輕裝皮甲,隻要蹬中,必然破甲入腹,肚破腸流!
可是,這雷霆萬鈞的一腿,隻蹬到了一半,就覺得有什麼東西,狠狠地砸中了自己的膝蓋,緊接著,小腿以下就沒有任何的知覺了,一股超過右掌骨碎裂時的劇痛,如同電流一般,從他的右膝那裡傳來,這一下他終於反應了過來,變成了他的慘號之聲:“我的腿,我的腿!”
就在燕軍甲騎的右側,不到一步的地方,林國恩手中的大刀,狠狠地落下,刀尖之上,血滴正順著血槽,嘩啦啦地成線串珠那樣地流下,半截給剛剛切下的小腿,正落在跪地的張誌身邊。。
這一刀切的位置,正好在那燕軍騎士的長筒馬靴與裙甲之間,不到兩寸寬的縫隙之處,隻差半點,就不可能一刀斷腿,這力量也好,這運氣也罷,無不是到了極致,若不是情急救人這下暴發了遠超平時的力量,又怎麼能做到把武裝得如同一座鐵塔般的俱裝甲騎,生生地給卸下一條腿呢。
張誌不可思議地搖著頭,甚至忘了自己左腿之上,給紮進的那根馬刺所帶來的劇痛,他喃喃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國恩,你小子哪來…………”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一咬牙,抱住紮在自己左大腿上的那隻馬靴,狠狠地一拔,這隻靴子,就從那燕軍甲騎的腿上,給生生脫了下來,一股濃烈的腳氣,嗆得張誌直皺眉頭,他甚至在這一瞬間,可以看到這名燕軍甲騎腳上那密密麻麻的繭子和雞眼。
可是張誌也顧不得再看這些,抱著這隻靴子,靴底馬刺上的尖刺,還沾著自己腿上的血肉,他單腳跳到了已經昏死過去的燕軍甲騎的麵前,舉起這隻靴子,狠狠地往下一紮。
這一紮,馬刺正好紮在那燕軍甲騎的右眼洞裡,這個燕軍甲騎本能地腦袋抬了一下,左手虛空抓了抓,然後腦袋一歪,終於氣絕了。
張誌長舒一口氣,剛才鼓起的勁,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整個人,幾乎都虛脫了,也跟著癱倒在地,散發著惡臭的馬靴從他的手中滑落,被這一倒之慣性從那燕軍甲騎的臉上帶出,一隻血肉模糊的眼球,正掛在刺尖之上,而幾根黃紅相交的筋絲,還連在那已經血黑一片的眼洞之上,鮮血和白花花的腦漿,從這個眼洞中向外直流,任何初上戰場的人看到這樣的慘狀,隻怕都會給生生嚇暈。
張誌癱倒在了地上,自從軍以來,他也大小戰曆經數十場,一路屍山血海殺過來,軍功帳內,有賊首四十七枚,作為一個弓弩手,有如此高的斬獲,那已經是一等一的精兵銳士了。
但是這樣直麵可怕的俱裝甲騎,在沒有任何防護下的近身肉搏,兩次生死隻在一線間的經曆,還是第一次碰到,好不容易殺了這一個敵騎,這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虛脫,仿佛天地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值得他留戀的東西,就想這樣躺在地上,直到世界的儘頭。
林國恩拿著大刀,跑向了張誌的身邊,狠狠地一刀下去,斬在那燕軍甲騎的脖子上,這家夥的腦袋,就跟個皮球一樣,跟肩膀分了家,林國恩哈哈大笑,彎腰去撿那地上的首級:“這回還看你死不死,阿福哥,這斬首,是你…………”
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突然,一股勁風響過,林國恩的脖子上,頓時就多出了一根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鮮血順著箭杆,流了下來,林國恩剛剛提起的敵首,也落到了地上,緊接著,他的膝蓋一軟,屍身也倒了下來,撲到了那斷頭的燕軍甲騎的身上,就在張誌麵前不到兩步之處,雙眼仍然圓睜,嘴裡出的,卻是隻有血,再沒有氣!
張誌想要掙紮著爬起身,甚至開始想要去找之前的那根馬槊的位置,可是左腿上的劇痛,讓他剛一動身就痛得摔回了地上,眼前的光線一下子變黑,一個巨大的黑影,擋住了太陽,高高的甲騎之上,一個持著馬槊的燕軍騎士,戴著惡鬼麵當,兩手持槊,高高舉起,鋒利的槊刃已經成為最亮的反光體,而他分明在說:“去死吧,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