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濟,到彥之和檀祇都神色嚴肅,齊齊地以拳按胸,跟著發誓。劉道規的目光落到了到彥之的身上,正色道:“彥之,這裡沒有外人,但你這次附和鼓勵王鎮之出擊,我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但我必須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這次就當是我代大哥還了當年京口建義欠你的。以後若是再心存私欲,保存實力,不救友軍,我劉道規認識你,北府軍的軍法認不得你!”
到彥之聽得冷汗直冒,連忙說道:“這次我的錯誤導致戰敗,還請道規哥降罪責罰。”
劉道規搖了搖頭:“兵敗之際,罰這罰那隻會動搖軍心,我連王鎮之的敗軍之罪都饒過,自然也不會罰你。但是請你記住,現在局勢危急,所有人都要拿出我們老北府兄弟那種寧可自己戰死,也要掩護戰友的精神出來,如此才能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說到這裡,劉道規頓了頓:“是的,我是知道,我們北府軍一向銳意進取,惟功績論,地位差不多的同僚將校,都互相瞟著同僚們,你爭我奪呢,彆說是你們,就是無忌哥,希樂哥,阿壽哥這些大哥,也免不了這樣。無忌哥這回的失敗,說白了不也是因為想要搶功出頭,這才輕兵冒進嗎彥之你這回同意王鎮之出擊,不就是想在跟道濟的競爭中占有優勢嗎道濟你明知有危險而不去阻止,不也是想著在後麵相對安全,有功無過嗎若是你在第一時間就馳援前方,不是沒有阻止敵騎,反敗為勝的可能!”
檀道濟和到彥之都慚愧地低下了頭,在深通兵法的劉道規麵前,他們的這些小九九沒有任何隱瞞的可能,他們也知道,劉道規斥退左右,隻留四人在場時說這些話,是給足他們麵子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心存功利之心,隻怕下次再有所失,就真的會給軍法從事了。
劉道規剛才的話,語氣極重,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至此,看到二將低頭認錯,才輕歎了一口氣:“我們是武人,是男人,骨子裡是爭強好勝的,這建功立業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在大哥現在定的功爵評定規矩之下,更是如此,如果平時打那種必勝之戰,大家爭點功也沒什麼,可是現在是敵強我弱,形勢萬分危急,再象這次那樣爭功諉過,打各自的小算盤,那大家隻會抱團一起完蛋,到時候不僅我們自己戰死沙場,還要連累家人被人鄙視,唾罵,難道這就是大家想要的結果嗎”
檀祗歎了口氣:“彆說了,道規,是我們的錯,這些年也許是我們的勝仗打得太多,榮華富貴來得太容易了,所以想的東西也多了起來,不象以前那樣上了戰場,生死都可以不顧,對兄弟對戰友比自己的命還要看重。而這次,我們已經幾乎失了整個荊州,現在四麵皆敵,隻剩江陵孤城一座,兵力不到兩萬,又因為新敗而人心惶惶,以前的桓楚舊人們甚至都可能有不少暗中在和敵人內通了,我們接下來必須加固城防,搜捕奸細,整頓守城器材,準備迎接敵軍的攻城了。”
到彥之咬牙道:“我願意戴罪立功,主動在城中搜捕奸人,現在我已經有一些通敵的目標和證據了。”
檀道濟沉聲道:“這城防之事,我願意親自負責,保管十天之內,江陵城固若金湯,任他幾十萬敵軍來攻,也不會突破!”
劉道規輕輕地歎了口氣:“各位,你們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嚴防死守,準備困守江陵一座城池嗎”
三將的臉上都閃過一絲驚愕之色,檀祗說道:“難道,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主動出擊嗎現在荊州各地皆叛,至少也是中立,不再應這危難,連雍州的魯宗之都不知道是敵是友,我們若是離了江陵,隻怕再給敵軍殲滅一部,可就麻煩了,到那時,恐怕連守城之力,也沒有啦!”
檀道濟也正色道:“是的,雖然苟林和朱超石的兵馬渡江東去,但他們是騎兵,機動性強,隨時可能再回來,現在白帝已失,西邊的蜀軍十天之內就能東進江陵,而北邊枝江一帶的桓謙,一直在招兵買馬,聽說荊州舊部,每天投奔他的人日以千數,就連這江陵城中也有不少人跟他暗通款曲,彥之說得對,當務之急,要先斬殺那些城中的奸細,斷了他們探我們的虛實,然後廣積糧草,伺機渡江奪回湘中州郡,尤其是奪回巴陵糧倉,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到彥之正色道:“前個月,盧循把搶掠而來的糧草,財寶和輜重都屯於巴陵,這回他走得倉促,大部分的東西還留在那裡沒動,我們如果能奪回巴陵,就能重新控製湘南州郡,到時候以這些資源招兵買馬,才有實力與賊對抗。”
劉道規堅定地搖了搖頭:“各位,你們討論的,都是軍事層麵,敵強我弱,但這個強弱,是不確定的,因為妖賊起勢太快,發展太迅速,所以看起來他們強,其實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核心兵力,仍然隻有萬餘三吳老賊,再加上苟林新帶的這兩萬隴右騎兵。其他的無論是嶺南俚侗蠻人,還是新歸附的各路餘孽山賊,都隻能壯壯聲勢,充個人數,戰場上是起不了決定作用的。”
“而我軍雖然新敗,可是各地守軍現在集中在江陵,兵力成形,更是北府老兵精銳一萬餘沒有受到損失,從你們這回出去擊滅郭寄生等賊人的情況看,這些本地的勢力,對我們構不成威脅,蜀軍一向隻能打順風戰,不會在我軍實力未損時真的東進江陵,而桓謙,才是我們真正要打的首要之敵,不能放任他在枝江發展,不然的話,非但他的勢力會越來越強大,就連北邊給他阻隔的魯宗之,恐怕也會轉投入他的部下了。我相信這江陵城的防守,不在城防,不在江水,而在人心,隻要人人效死,精忠報國,那就是最堅固的防禦,沒有任何人可以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