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的眼中光芒閃閃,直視朱超石,沉聲道:“何無忌若是不來南康,而是死守豫章,如何消滅他難道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何無忌冒險走水路進攻上嗎那為什麼不是劉道規來救巴陵呢。”
朱超石歎了口氣:“因為隻有何無忌才是想著冒險搶攻嶺南的那個,而不是荊州的劉道規,若不是何無忌搶功嶺南,又怎麼會四散兵馬去征糧,給神教可乘之機呢為將者,必須洞悉敵軍主將的心思,如此才能作出準確的判斷,徐副教主的打法看似冒進,但那是在充分了解敵軍主將的情況下才作出的選擇,絕不是單純的冒險。”
盧循咬了咬牙:“何無忌想要搶功,劉道規就沒有這個心思嗎”
朱超石正色道:“劉道規一向沉穩,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在荊州這個四戰之地,也是一向穩居江陵,防備四方,並沒想著滅蜀或者是攻打嶺南。當然,這跟他不是三巨頭之一,沒有辦法靠軍功再進一步也有關係。所以何無忌如果失了南康,必然會親自奪回,因為沒了南康,不僅有失地之責,更是失去了進攻嶺南的前進基地和機會,這是他不能忍受的。而劉道規如果失了巴陵,那首要做的,會是收縮兵力,保住江陵,即使派軍來奪,也不會是傾巢而出,畢其功於一役。”
盧循沉默半晌,才歎了口氣:“這點讓你說中了,這回劉道規隻派了檀道濟帶著三千人馬來反攻巴陵,看到我軍勢大之後,乾脆就不戰而退,回保江陵了,不僅如此,還儘撤了江南的湘州各地的兵馬,又把本來去援救白帝城的檀袛所部調回了江陵,真如你說的那樣,是要死保江陵不失了。”
朱超石點了點頭:“所以三教主也是看準了這點,才會去主動配合徐道覆打何無忌,儘管他們夫妻早就沒了感情,而且三教主也下定了決心要借這一戰親手擊殺何無忌,讓我有功勞能迎娶她,可是這點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仍然是在兵法層麵上的,那就是何無忌是整個晉軍防線上唯一的機動兵力,消滅了他,則江州到手,也能徹底孤立荊州和豫州,把劉道規和劉毅分割開來。”
盧循歎了口氣:“罷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沒錯,打何無忌確實是應該,從兵法上是這樣。可是這個世上,可不止是有兵法,更是有權謀。徐道覆靠著他搶先起兵,占了主動權,也就是說他可以選擇去攻擊何處,反倒是讓我這個教主處處隻能被動地跟他配合,如此主客易位,打了勝仗是他的功勞,打了敗仗是我這個教主配合不力,那要不了多久,我這個教主之位,就得讓給他了,這樣你也覺得沒有問題嗎”
朱超石正色道:“這當然有問題,所以三教主儘管起兵配合他消滅了何無忌,但堅持要離開他,就是為了這點,這戰勝何無忌的大功,要拿在自己的手中,並且靠我來分徐道覆的兵權,在軍中跟他對抗,可不止是簡單的男歡女愛啊。”
盧循的臉色陰晴不定,冷冷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會帶兵,軍才過人,我姐姐又怎麼可能看上你如果不是現在人才難得,我和徐道覆又怎麼會留你到現在但不管怎麼說,我姐姐這回因你而死,你就想這樣輕飄飄地靠幾句話蒙混過關嗎”
朱超石平靜地說道:“那是盧教主你跟徐大帥之間的爭鬥,而我隻不過是一個道具或者棋子罷了,真要負責的話,也是你盧教主負責,若是你不分兵攻打巴陵,而是親自帶兵去作戰,令姐又怎麼會香消玉殞呢”
盧循咬了咬牙:“我當時可無兵可派,蘭香的船隊和弟子是她自己直接指揮的,並不是我的部下。而且以當時的條件,我們姐弟要是同時去徐道覆那裡,沒準直接就給他黑了。畢竟我們當時已經離心。如果這一戰有什麼閃失,那我連救他們的兵力都沒有。”
朱超石微微一笑:“盧教主你當時可是有上千的總壇弟子的,這是我在南康就親眼所見,怎麼能說沒有兵力呢何況三教主的人馬也有一兩千人,加起來實力可不在徐道覆之下,隻不過你的這支力量沒用來打何無忌,而是用來席卷湘州而已,恕我直言,你這是在跟徐道覆爭功,他那裡有三教主分功,就算大勝也不可能超過拿下湘州的你。更不用說他若是失敗,你更是顯得英明神武了。隻是,大敵當前,還在這樣算計,這樣真的好嗎”
盧循的臉微微一紅,朱超石說中了他的心中小九九,他心中暗道幸虧剛才讓這些師弟們離開了,不然給這小子直接戳中心思,恐怕以後連範崇民這些人都未必能使喚得動了。
他咬著牙,看著朱超石的眼中,殺機一現:“你是在教我做事嗎”
朱超石微微一笑:“盧教主,我人微言輕,生死全在你手,又怎麼敢妄議神教大事呢。隻不過,從一個神教弟子的角度,我以為,現在不能為了個人的恩怨,來誤了大事啊。”
盧循的神色愈發地冷厲:“我怎麼就誤了大事了難道他姓徐的就不在誤大事”
朱超石正色道:“現在的情況,隻宜合師,不可分兵,這次我來,就是得了徐道覆的口令,要我來跟教主你說,他願意服從你的指揮,請你放棄攻打荊州,去江州跟他會合,合力東進。”
朱超石一邊這樣說,一邊心裡在飛快地想,徐道覆絕不會隻派自己來傳信,這種意思肯定早就通過傳書來向盧循表達了,如果自己太過明顯地說謊,比如說要徐道覆肯領兵來荊州歸盧循指揮,那可能當場就小命不保,隻有先把徐道覆的意思表達,看盧循的反應,再見機行事,儘量拆散和挑撥他們的關係,最好是二人繼續維持現狀,分兵兩處,如此形不成合力,才會給劉道規與劉毅將之各個擊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