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哈哈大笑道:“徐道覆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為了收糧而開的山道,會成為討伐他的大軍行軍的坦途呢!與君共勉!”
兩人笑著挽手離開,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百餘步的一棵榆樹腳下,一個不起眼的俚人瘦高個子,正冷冷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呢,他張了張嘴,一顆缺了門牙,大開的巨口,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嘲諷之聲:“就你們”
另一個渾身刺青的俚人小販走到了他的身邊,一邊在挑挑撿撿這個瘦高個子攤子上的布料,一邊低聲道:“二教主,大教主來了,就在河邊老營裡,他要見你。”
這瘦高個子的臉色微微一變,眉頭輕皺:“來得好,我正要見他呢,這裡你們繼續留守,多賣木材,米糧能收多少是多少,記住,一會兒把多的木材全堆一起,說要是不肯按一石米三根大木的價格收,我們寧可把這些木頭全燒了!”
他說著,長身而起,伸了個懶腰,隔壁的一個酋長模樣的人跟他對了個眼色,轉而高聲罵道:“土裡木平,成天在這裡偷懶,是魚沒吃夠嗎快點回去打漁去。今天不捉二十條魚上來,回去看我怎麼抽你!”
這個叫土裡木平的瘦高個子一陣點頭哈腰,然後飛也似地跑開了,邊上的幾個漢人商販和木材商人們一陣哄笑,而坐在他位置上接替他的那個小販大聲道:“你們這些漢人聽好了,我們俚人雖然山裡來的,但也不傻,要是三根大木都換不到一石米,我們就寧可把這些木頭全給燒了…………”
土裡木平一路奔走,身後喧囂的市集漸行漸遠,這樣跑了五裡,河岸邊的一座臨時的小寨,映入了他的眼簾,推開寨門,幾個在寨子中行走的俚人們都對他微微點頭,神色中透出一副恭敬,而他也不回一句,徑直就拐入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帳蓬。
在走進去的一瞬間,帳門一開一合,而他那瘦高的身材,頓時如同吹氣球一般,全身的骨節一陣作響,而一條九尺多高,肌肉發達的力士身材,在帳內火盆裡跳動著的火苗照耀下,映入了盤膝而坐在地上的一個披發道人的眼中,這個披發道人緩緩抬起了頭,順手遞過來一個盛滿清水的竹筒,可不正是盧循:“三弟,你想乾嘛”
恢複了原形的徐道覆坐在了盧循的對麵,也不客氣地拿起竹筒,仰頭就是一陣猛灌,他的喉結一動一動,配合著咕嘟咕嘟的聲音,很快,這手臂粗,一尺多長的一大筒水,就給他喝了個一乾二淨。
放下竹筒,徐道覆麵帶微笑,看著一直陰沉著臉的盧循,說道:“二哥的消息來的好快啊,居然還親自來這裡一趟,萬一我們的行蹤給晉軍發現了,那神教的大業,可是有傾覆的危險哪。”
盧循冷冷地說道:“讓神教大業有傾覆危險的,不就是你嗎在這裡惹事生非,挑起戰亂,這好日子還沒過兩天就又想找死了嗎上次給劉裕送什麼益智棕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下回,可沒人會給你續命縷了,來的會是要我們命的北府軍!”
徐道覆的眼中閃過一道精芒:“那二哥的意思,就這樣無所作為,混吃等死地呆在嶺南,就能長命百歲,續命萬年了嗎就靠著劉裕善心大發,跟我們握手言和,就能在嶺南永遠當個草頭王了”
盧循咬了咬牙:“我說過多少次了,要等待時機,這廣州嶺南本就是我們新攻下來的地盤,人情民心未附,這些年我不是一直在俚人之間傳教布道嗎,等這些人也信了我們的神教,那再慢慢擴張,先吞了交州的杜氏,向南聯合林邑,向西進入寧州,這些地方是晉國鞭長莫及的,也不觸動劉裕北伐的計劃,劉裕跟世家間的矛盾不可調和,跟他幾個起兵同袍老兄弟也不可能永遠和氣下去,等他們自己掐起來,或者是劉裕遠去北方,才是我們的機會!”
徐道覆哈哈一笑:“機會劉裕永遠不會給我們機會的。這次如果不是慕容超主動找死,給我們當了擋箭牌,隻怕這會兒我們已經在嶺南這裡大戰何無忌甚至是劉裕本人了。劉裕和世家子弟們也許有萬般不和,但在對付我們這點上,是一致的,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彆人注意不到我們身上,你看,這回何無忌就算無糧無兵,都想主動滅我們呢。”
盧循的臉色一變:“這怎麼可能他手下才萬餘人馬,還分散各地征糧,哪有實力來打我們你求戰心切也不要亂編借口,這可是軍國大事,來不得虛的!”
徐道覆冷笑道:“你真當何無忌沒兵就不敢打了當年京口建義,何無忌,劉毅和劉裕這三個,手下連兩千人都沒有,就敢挑戰擁兵十萬的桓玄,這才是這些北府亡命之徒的本色,他散兵征糧本就是迷惑我們,想掩我們耳目突然襲擊,他真正要收的,也不是什麼土特產,而是藿香,薏米這些東西,用來乾嘛的,不要我多說了吧,我的教主!”
盧循的眉頭一皺:“若果真如此,那還真的不能放過何無忌了,不過,我們現在兵馬分散,大部分的弟子們也是分布各部落傳教,你這回帶了親信弟子們偽裝成俚人混到這南康,想做什麼”
徐道覆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一字一頓地說道:“事到如今,也不瞞二哥你了,我就是要用這一千弟子,會合三百俚蠻,突襲南康郡,尤其是要消滅朱超石手下的一千北府老兵,隻要滅了南康的守軍,大軍就揮師北上,直取豫章,目標,何無忌!”
盧循搖了搖頭:“你太想當然了,朱超石的一千老兵可是征戰多年的精銳,現在給他藏了起來,不知位置,你哪可能一下子就突襲得手”
徐道覆微微一笑:“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是死人了,藿香裡隻要加入斷魂草,那就成抗疫的神藥,變成了催命的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