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有些意外,轉而說道:“這個開國爵,你研究過嗎大晉開國時就有授開國爵的先例了。可不是你的發明。”
劉裕微微一笑:“我為了這個,專門研究了白虎通義呢,對於古往今來的爵位的形成,沿襲和變化過程,了如指掌,對於封建,開國,五等這些爵位的意義和由來,利弊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才有了這個成形的想法,而你,是第一個聽到我這些想法的人。”
劉穆之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那我很樂意第一個聽到你的這些想法,寄奴,你說吧。”
劉裕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爵位的由來,可以溯及上古夏商周三代,自從夏啟廢除了古代的禪讓製,變成自己的兒子繼承,開創了中華曆史上第一個王朝後,這封建諸候,就開始出現了,夏商周嚴格來說,都是披著王朝外衣的部落聯盟,自殷商開始,商王把忠於他的各個諸候部落的首領,封為方伯,有公,候,伯子男這三等,根據其部落的大小和封地的不同,授予這三等不同的爵,是為殷爵。”
“而周朝滅商自立後,也沿用了商朝的製度,這時候華夏大地上的諸候部落從上古時的遊牧行國,漸漸地轉為農耕定居,其領地和地盤也漸漸地固定,所以在殷爵的三等基礎之上,變成了五等周爵,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公,候,伯,子,男這五等。而根據爵位的不同,給予的領地麵積也不同。男爵之下,即不是具有諸候的身份,隻能作附庸。”
“從西周到東周,八百年的時間,天下的諸候在無休止地征戰,殺伐,而周王室作為天子,無力禁止諸候間的相攻,王權不振,就如同草原上的胡虜汗國一樣,不停地兼並和廝殺,這樣的時間持續了整整八百年,直到秦滅六國,一統天下,廢除了原來的封建諸候製度,改為中央集權的郡縣大一統製度,才算是起了徹底的變化。”
劉穆之點了點頭:“說得很好,無論是夏還是商還是周,開國的天子以為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們分封到各個地方成為諸候,這天下就永遠是他一家一姓的,殊不知分家出去等於就是自立,即使是同姓,幾代人之後也如同陌路之人,諸姬相攻,反而是讓外姓的諸候們占了便宜,不得不說,這套實封外地的做法,等於就是這些分封出去的地方跟天子沒了關係,這些地方的人民隻聽令於自己的諸候主君,而不知天子為何物,八百年的戰亂,就是這樣而產生的。”
劉裕正色道:“所以秦國看到了這些周朝分封的悲劇結果,就大力地抑製宗室,不搞這種五等爵實封,而是發明出了二十等爵的機製。從第一級的公士到第八級的公乘,是為民爵,以戰場的殺敵立功或者是平時的耕作交稅為判定的依據,這是所有的庶民甚至是奴隸都能通過自己的奮鬥而得到的爵位,升爵之後,地位有所提高,交稅的數量都會根據爵位不同而減免,分到的土地的數量也會隨著爵位的增加而增多。甚至在從軍時吃飯的夥食標準也不一樣。這是對普通百姓的巨大刺激,讓他們可以通過這些民爵,有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
“可是這些民爵,是死後身除,不能傳子傳孫。所以說從這個意義上講,庶民還是庶民,跟士人階層仍然是判若雲泥,這個距離,就是第八級的公乘和第九級的五大夫的區彆,到了第九級,就是士爵,是正式的士人身份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不錯,士人往往是諸候的子孫,按周禮,爵位隻能由嫡子繼承,那其他非嫡長子,就隻能成為公子,公孫們,一代降一級,最後降為普通的士人,但即使是士人,身份也遠遠高於平民百姓,不僅是從接受的教育上有區彆,你說的這個爵位之上,也是反映了區彆。二十等爵的製度下,第九級開始的五大夫,就是士人了,而第八級的,隻是民爵,死後就回收的,子孫無法享受好處。”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可是這士爵,也是有高下之分,第九級的五大夫,到第十八級的大庶長,雖然是士爵,但是代降的,如果這一輩子不立功保爵,那下一代要降幾級,降著降著,就會成為五大夫這個最低的九等士爵了,雖然比民爵還是要強些,但士人身份,也是隨時可以失去的,一旦有了罪給再降一級,那就徹底混成老農民了。”
“可是第十九級和第二十級的爵,卻是可以世襲罔替的,那就是第十九級的關內候和第二十級的列候,這兩個爵,不代降,隻要王朝不滅,或者是你子孫不犯法奪爵,那就會代代傳下去。可以說,奮鬥到這兩個爵,才算是真正地吃上了鐵飯碗,與國休戚了。”
“自秦之後,漢朝也是繼承了這個二十等爵製,所謂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曾經的飛將軍李廣,一輩子心心念念的也就是能封個關內候,結果他征戰一生沒撈到,反倒是他的兒子李敢隨霍去病出征,因功得到了關內候,不能不說是個巨大的諷刺。”
劉穆之微微一笑:“可是這二十等爵的製度,卻是在西漢滅亡後也隨之終止。王莽托古改製,第一個複古的就是這個周朝的五等爵製度。雖然新朝很快就滅亡了,但是東漢的光武帝即位之後,仍然是繼續了這個五等爵製不變,寄奴,你可知道這原因嗎”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說過,我看過那本白虎通義了,這裡麵詳細地講述了上古以來的爵位變遷,就是東漢的大師班固所寫。秦漢的二十級爵製度,是對應中央集權的大一統製度,民爵為了刺激百姓從軍報國,而士爵則是要從這些士人之中選拔官吏,進行郡縣製的管理。這些士爵,隻有爵名,沒有州郡縣名,意味著他們不會再象周朝那樣實封土地,隻能是聽命於天子的官員,而不是以前裂土分疆的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