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帳內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緊接著,沈田子不屑地說道:“想得倒美,還化胡為漢。這百年來胡人都在北方,甚至按大帥的話說,在百年之前的西朝大亂前,就已經在中原上百年了,也沒見他們化胡為漢啊。王鎮惡,你祖父當了幾十年前秦的宰相,難道讓北方的各族胡人變成漢人了”
王鎮惡搖了搖頭:“移風易俗,是需要時間的,胡人自草原遊牧而入中原,要想學會種地農耕,這需要時間,但如果不讓他們種地耕田,那他們就無事可做,隻能象現在的南燕鮮卑人一樣給征發從軍。這就是胡人一直無法融入中原,成為和我們一樣的漢人的原因,但是先祖父在位時,他是儘一切的力量想要推動化胡為漢的事情,也取得了不少成效,如果再繼續個幾十個,應該能成功的。”
沈田子冷笑道:“幾十年想得倒美,幾十年後我們這些人早成黃土了,到時候壓製不了這些胡虜,他們會再次造反。就算是前秦,那些氐人難道是去種田當漢人農民了不還是舉族而居,不事生產,苻堅後來攻我們大晉的百萬大軍,也多是從各個胡人部落裡征發的,你祖父當年都解決不了的事,就要大帥來解決王鎮惡,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王鎮惡厲聲道:“這是軍議,大家都可以發表意見,大帥讓我直說,那我就說我的看法,沈老三,你為何要作這種誅心之論”
沈田子哈哈一笑:“因為你拿個已經給證明不可行的辦法來應付大帥,想要保護這些該死的胡虜。我看,你是想施恩於這些胡虜,以後好讓他們為你效力!”
王鎮惡咬了咬牙:“就算施恩,這些也是國恩,以後這些胡人會成為大晉的子民,為大晉效力,納稅征兵。為何總想著要把他們當成敵人難道我們北伐,就是為了製造殺戮和仇恨嗎”
沈田子冷笑道:“那是他們自找的,胡虜竊居中原百年,為非作列,騎在漢人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現在要滅國了,也是我們漢人清算這百年血債的時候了,不說把他們全部殺光,起碼也要按以前對付天師道俘虜的標準,全部打入奴籍,分賞眾軍。江北的移民裡,原先天師道的俘虜就是這樣處理的,對自己漢人可以這樣,對胡虜難道就不能執行了眾位兄弟,你們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帳內諸將都哈哈大笑起來,甚至有些人拍手叫好:“對,就是應該這樣乾。”
“大帥不讓我們屠城滅族,那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破城之後,販賣為奴,分賞眾軍,那兄弟們也不會有意見了。”
“就是,不讓我們殺了他們報仇,那總得為奴贖罪吧,天師道的那些妖賊不就是這樣處置的嘛。”
劉裕的神色平靜,等著這些叫好聲和議論聲漸漸地平息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的嘴,顯然,在等他最後的決斷。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在各位的眼中,天師道的那些妖賊,和這些南燕的胡虜,是一樣的麼田子,你來說。”
沈田子沉聲道:“沒錯,在我眼中,胡虜甚至更可惡,妖賊們很多是給裹脅,欺騙而跟著叛亂的,還算情有可緣,可是胡虜,卻是正麵跟我軍對抗,不說這百年來的血海深仇,隻說這次我們滅燕,臨朐一戰,他們可是二十多萬大軍啊,現在戰敗後還是據廣固死守,與我們為敵,甚至還殺害了俘虜我們的漢人百姓,以示態度,這樣的胡虜,不比妖賊們更可惡嗎”
“田子說得好,就是這樣。”
“沒錯,胡虜之罪,甚於妖賊,讓他們為奴都是便宜他們了!”
劉裕搖了搖頭:“可是天師道的妖賊,是大晉的子民,起來叛亂,十惡之中,此為大逆之首,而且他們叛亂的過程中,所過之處到處屠城滅村,裹脅民眾,給國家造成了近十年的慘劇,從吳地到江北,幾乎都給這場叛亂弄得十室九空,到現在還沒恢複過來,這樣的罪行,是北方胡人可以比的嗎”
“現在的南燕的胡人百姓,有幾個是象妖賊一樣,個個滿手血腥的他們給國家征召上了戰場,作為子民,這是無法抗拒的事,真要說有罪,那也是慕容超,黑袍這些發動戰爭的胡虜君王和將相們的罪。我們都是軍人,軍人隻能依國家的命令行事,沒有拒絕的可能。要是說給征召就是罪,那也不止是胡人,所有征來的漢軍也得作為奴隸了”
沈田子張大了嘴,一時無法回應。諸葛長民的眉頭一挑,沉聲道:“不一樣,寄奴,胡人是主動願意從軍來投,而漢人則是給強行征召的,胡人幾乎家家出丁從軍,漢人則是十丁抽一,我們現在擊敗了慕容超,這各地漢人百姓,不是都來從軍投奔我們了嗎這才是最真實的胡漢情況。隻有漢人會把我們當成自己人,而胡人,隻會視我們為敵。”
劉裕歎了口氣:“那長民你有辦法讓這青州,讓整個大晉,隻有漢人,沒有胡人嗎”
諸葛長民的嘴角抽了抽,頭上開始冒汗,卻是無法回應。
劉裕沉聲道:“胡人的數量眾多,不可能全部殺光,這種不分情況的集體屠戮,也與我們漢人的基本道德不符合,我們出兵北伐,本身是義舉王師,要是見人就殺,豈不成了比胡虜還凶殘的匪類如果是想著把人當成奴隸自己發財,那和草原蠻夷又有何區彆這隻會製造更多的仇恨,而這種仇恨,會延續到幾代人之後,會讓我們血戰取得的青州,永無寧日。當年劉鎮北平定天師道之亂,為何總是無法成功就在於他在吳地縱兵擄掠,讓民心全跑到妖賊那邊了,你們今天還說這才是北府軍的規矩!我現在就告訴你們,隻要我劉裕當一天的北府軍主帥,就不會有這種規矩,我絕不會允許我的將士,靠著搶劫百姓和擄掠民眾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