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長民的眉頭一皺:“這些我們大家不是剛才都說過了嗎,寄奴哥你…………”
劉裕平靜地,但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現在要聽你們每個人,自己親口再說一遍。長民兄弟,從你開始。”
諸葛長民咬了咬牙,說道:“我們諸葛氏三兄弟一起投軍,就是想趁著謝家組建北府軍的時候,建功立業,而且,當時我們一起去殺過刁逵這個時任刺史,我們怕他事後查到,也有去軍中避難的意思。”
劉裕點了點頭,看向了劉藩和劉粹:“你們二位,還有你們的大哥希樂,也是這個原因嗎”
劉藩微微一笑:“那晚上大哥說了,不做掉狗日的姓刁的,以後我們在京口也不可能再混下去,反正有寄奴哥挑頭,事後從軍可以免罪,那時候我們年紀小,大哥說什麼就跟著做。倒是沒想太多什麼北擊胡虜,收複失地的事。”
劉裕“唔”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的目光投向了檀韶:“阿韶,你們不用說了,就是跟著你們家瓶子叔的,淝水的時候你們小,本沒有從軍資格,還是你瓶子叔托無忌求情才拉你們進北府的,是不是。”
檀韶的眼圈有點發紅,直勾勾地看著劉裕:“不錯,我們從小受到寄奴哥的關照,而瓶子叔從軍,說白了也沒想著真的打回老家,就單純是因為要報寄奴哥的恩德。其實瓶子叔一直在說,從北方一路南下,路上經曆了幾十場的生死廝殺,早就是九死一生之人,再也不想打打殺殺了,隻想後半生平平安安,可寄奴哥對咱們有救命之恩,又為此惹了大禍,要是不跟著他,那還是人嗎檀氏一族,都會追隨寄奴哥一生一世。”
劉裕也不免動容,正色道:“有瓶子,兔子這樣的好兄弟,我劉裕真的是三生有幸。”
身後的劉鐘說道:“我跟檀家,孟家也是一樣,就和王氏兄弟們一起當年逃難,幾乎要在滎陽死掉了,如果不是碰到了寄奴哥,我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從那天開始,我就隻有一個想法,一定要為寄奴哥報恩。”
王仲德沉聲道:“當時我們兄弟二人全村給慕容氏燕軍所殺,所以隻要能找慕容家報仇,做什麼都行,阿鐘兄弟有家人在東晉,先回了當時光複的青州投親,而我們去了河北,跟丁零人一起繼續向慕容老賊尋仇,如果真要說什麼從軍的初心,那就是要找慕容氏報仇雪恨,這一點,今天也沒變。”
劉裕微微一笑:“王家兄弟畢竟是北方的太原王氏,和我們其他人不太一樣。說到現在,大概也隻有你從軍的初心和我最接近。”
向彌突然嚷了起來:“寄奴哥,我鐵牛也和你很接近啊,當初咱們可是一起入的北府,你還為了我不給阿壽哥欺負,強行…………”
劉裕哈哈一笑:“好你個鐵牛,以為過了這麼多年我不記得嗎告訴你,我這記性還好的很哪,你當初不就是因為沒錢娶媳婦,這才看中了北府軍高於其他軍隊數倍的軍餉,跑來當兵的嘛。”
向彌張了張嘴,睜大了眼睛:“我的天,寄奴哥,這都二十多年了,你還記得哪。”
劉裕哈哈一笑:“我的記性可好著哪,那些當年的事,就仿佛昨天一樣,那天還是因為阿壽一來就搶了你的鋪位,我為了給你出頭還跟阿壽頂了一把,鐵牛啊,後來阿壽跟我說,他給他去提親找了房媳婦,就是為了彌補當年對你的不敬呢。”
向彌的眼中淚光閃閃:“寄奴哥,你和阿壽哥都是我鐵牛命中的大貴人,這輩子能認識你們,是我最大的福氣,當年我從軍就是為了攢錢娶媳婦,但現在,我隻想跟著你,隻要我鐵牛還掄得動斧頭,衝得動敵陣,你寄奴哥一句話,我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劉裕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兄弟,還有三蛋子,小貴子,你們進北府的原因我也記得,為了混口飯吃,為了搏個富貴,對不對”
孫處和虞丘進相視一笑:“難為了寄奴哥你這麼多年還記得我們兩個當年的話,不錯,現在我們是有口飯吃了,還能讓全家人吃上肉,想必,這次來投軍的年輕人,也多半是我們當年的想法吧。”
劉裕的目光落到了沈家眾人的身上,微微一笑:“沈家的各位,咱們就不提往事了,無論早晚,能來北府都是兄弟。”
沈田子咬了咬牙:“隻恨當年沒有機會早點從軍跟隨大帥,我們吳地的鄉下人消息來的晚,本來大父是想讓我們的父親和叔父輩們從軍的,但當時我們沈家跟的是王家,他家沒點頭,我們就沒去。反而是不少天師道的弟子去從軍了,現在想來,他們這些妖賊當年北伐從軍,就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想在軍中擴張勢力,或者是學習軍隊的那套呢。”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孫恩他們當年曾經跟我們也是同一個部隊的,甚至可以說是同袍,誰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最大的仇家。”
沈家諸人不知道當年劉裕等人與孫恩盧循他們的淵緣,初聞之下,不僅大驚失色。沈雲子定了定神,說道:“怪不得我們家長輩後來一聽孫恩他們起事,就主動帶我們去跟隨了,除了我們沈家世代信奉天師道外,也是看好孫恩他們能成事,當年我們都不相信天師道能勝過謝將軍的官軍,他卻說天師道可比一般的官軍能打多了,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啊。”
劉裕微微一笑:“嗯,你們的父輩肯定比你們更清楚一些天師道的事,估計他們傳教布道時也沒少吹噓當年的戰績,不過實話實說,妖賊們當年在北府軍中的戰鬥力很強,惡戰硬仗都是衝鋒在前,當時我就挺擔心萬一哪天跟他們成為敵人會如何取勝,想不到,最後這個擔心成了事實。真的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