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的閣樓之中,空無一人,風鈴聲陣陣,伴隨著賀蘭敏上樓梯時,那木樓梯的吱呀之聲,樓裡透著一股幽幽的香氣,但也有一股難言的黴味,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什麼人進入這座小樓了。
當賀蘭敏輕移蓮步,走到了第三層的頂樓時,隻見一個宮裝女子,坐在頂樓的床上,一個繡墩放在樓梯口,三個零亂的食盒,放在床邊的小幾之上,幾根皮索,搭在邊上陽台上的欄杆之上,另一端則係著這些食盒的蓋子,顯然,這幾個月來,慕容蘭是給單人軟禁,連飯食都是這樣給皮索從樓下吊上來的呢。
在床上的慕容蘭,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她的小腹,已經明顯隆起了,看起來有三個月以上的樣子,而那絕色的容顏,則變得蒼白,額前的秀發有些零亂,卻仍然能表現出一股難言的雍容與鎮定,即使是身陷囹圄,仍然是氣質不減,讓人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
慕容蘭沒有轉頭看賀蘭敏,淡然道:“三個月了,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好姐妹,這回你帶來的是什麼毒酒還是白綾呢”
賀蘭敏勾了勾嘴角,在慕容蘭麵前的繡墩上坐下,看著她的眼睛:“你為什麼會覺得,我這次來是要你的命呢”
慕容蘭歎了口氣:“你在外頭鬨得那麼大動靜,連守衛的將領都殺了,說什麼前方戰敗,恐怕都是在掩人耳目,是黑袍要你來對我下手吧。如果前方戰事不利,他會留我,反過來要是他勝了,那一定會要我的命!”
說到這裡,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難道,狼哥哥真的輸在黑袍的手上了嗎我還是不太相信。”
賀蘭敏環視四周,又走到了陽台上,看著外麵的情形,搖了搖頭:“怪不得你會覺得我說謊,黑袍真是會找地方,讓你這個三層鎖鳳閣,正好對外的視線給這些宮牆所阻,看不到外麵的情況。這一回,我真的沒騙那些軍士,臨朐之戰,確實是燕軍慘敗,而慕容超和黑袍現在也都沒回來。”
慕容蘭的雙眼一亮:“什麼真的是黑袍慘敗”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不停地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搓著手:“蒼天有眼,真的是蒼天有眼哪!”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賀蘭敏,沉聲道:“你手中的令牌是從何而來,來這裡找我,是受了誰的命令”
賀蘭敏看著慕容蘭,微微一笑:“你猜呢”
慕容蘭咬了咬牙:“這飛天馬令牌,隻有黑袍有,以你的本事,不可能偷或者騙到這塊令牌,除非是他給你的,而黑袍給你這令牌,隻有一個原因,就是讓你去做他不方便出麵做的事。這次如果前線慘敗,大軍崩潰,那黑袍不敢在這個時候回城,定是通知讓你先行處理事情,而你要處理的,就是控製城外的軍隊,整頓城外的人心,對不對”
賀蘭敏神色自若,點了點頭:“不錯,我是收到了黑袍的命令,要我處理好廣固城中的事,確保他一回來就能組織城防,而不用擔心有人趁機作亂,而我的選擇,就是讓城中的鮮卑軍士,把城內的漢人,全給驅逐出城,當然,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員。”
慕容蘭的眉頭一挑:“你這是何意兵敗之餘,正是要收拾穩定人心,怎麼還能做這樣的事難道,這次前方是因為漢人兵將的倒戈背叛,才會輸的”
賀蘭敏搖了搖頭:“不是的,這次輸就是因為黑袍的所有用兵都給劉裕所克製,包括利用了你的那些忠心手下,讓他們乘坐孔明燈,飄到劉裕的帥台之上,然後,服下長生人藥丸,想來個鬼兵突襲呢!”
慕容蘭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珠從她的眼角劃過:“無雙,你怎麼這麼傻,為了我,犧牲自己和這麼多人的性命,卻是無謂的犧牲!”
賀蘭敏歎了口氣:“我必須要承認,我很羨慕,甚至是嫉妒你,有如此忠心的部下,可以為你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怪物,也是無怨無悔。隻是,劉裕之前有充足的對付長生人的經驗,這一次也是完美地防下。當然,這隻是黑袍一係列攻擊手段中的一環罷了,時間緊急,我沒時間一一跟你描述此戰的細節,你隻要知道,燕軍慘敗,損失在十萬以上,現在黑袍和慕容超正在逃回廣固的路上,而劉裕也已經開始拔營追擊,兩三天之內,就會趕回廣固。”
慕容蘭睜開了眼,看著賀蘭敏,神色恢複了平時的鎮定與機敏:“你既然是接到了要穩定城內,迎回他們的命令,為何又要做這種生事添亂的勾當挑起漢人跟鮮卑人之間的衝突,是巴不得讓廣固也給一舉攻破嗎”
賀蘭敏突然笑了起來:“我若是不這樣做,怎麼有機會救出你呢剛才我可以威逼恐嚇那守樓的軍士們放你離開,但也不可能帶著你就這樣出宮城。隻有讓宿衛軍們都出去驅趕漢人,我們才有機會逃出去。”
說到這裡,她笑著一指慕容蘭的肚子:“本來呢,以你的身手,想在這個時候逃出去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惜你現在有身孕,不能飛簷走壁,隻能說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想要救你,我隻能出此下策!”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救我這麼說,黑袍給你真正下的令,是要取我的性命了”
賀蘭敏勾了勾嘴角,說道:“他沒有明說,但下的令是一定要對你嚴加看守,等他回來處置。我想,這次他如此大敗,回來必然會給滿朝文武追責,而慕容超也很可能把他罷免,而改用當初反對他的你來收拾殘局。所以,不能等他回來再決定你的生死,最好是先逃出去,所以,我得讓城中先亂起來,不僅是讓鮮卑軍士驅逐城中漢人,我還讓我們賀蘭部的一個叫哈裡忽兒的隊長,一度拿了飛天馬令,把太學中的那兩千多漢人樂師全驅出南城處決。怎麼樣,這個辦法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