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軍左翼,車陣內,高台。
檀韶冷冷地看著車陣外,那塵囂直上,鐵蹄聲震動天地的燕軍陣列,馬蹄陣陣,鼓角喧天,即使是在煙塵之中,也可以看到穿插而過的各路軍旗招展,代表著各部落的圖騰旗和顏色不一的各軍軍旗來回分布,顯然,這是要重新組隊,改變進攻打法了。
虞丘進恨恨地說道:“我們示弱於敵,這幫胡虜倒真是囂張了,前麵又叫又罵的,恨不得就跑到我們麵前來顯擺,要換了我的性子,早就換上強弩萬箭齊發,射他們透心涼了,讓他們看看,我們大晉的強弓硬弩,究竟威力如何!”
孫處微微一笑:“老虞,都四十多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啊。韶帥就此是要示弱於敵,讓他們以為我們這裡隻有輔兵民夫,隻有弱弓細箭,甚至,車上站的都是稻草假人,一千九百多輛大車,隻安排了不到兩百輛進行射擊,而且用的,都是廢弦壞弩,即使是正常弩,也隻開平時的三分,這樣的射擊,五十步都不能形成殺傷。也難怪讓敵軍小看了。”
虞丘進舔了舔嘴唇,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裝也裝了這麼半天孫子了,不就是為了引敵軍上勾嘛!現在他們回撤重新列陣,估計是要大規模突擊了,我們的機會,來啦!”
孫處哈哈一笑:“一千九百輛大車上的一千九百部弩,加上後麵的三千弓箭手射擊,足以一輪齊射,就讓七十步距離的敵軍騎兵倒下一千多。哼,看他們還敢不敢再來!”
檀韶的聲音緩緩響起:“不,我不要敵軍隻損失一千多,我要的是,他們至少要在我軍陣前,遺屍三千,最好是五千!”
孫處和虞丘進同時臉色一變:“這恐怕不容易吧。除非是讓敵軍衝到車陣前,除了要靠弓弩外,還得靠槊刺甚至是刀砍,跟企圖攻擊大車的敵軍肉搏,你確定敵軍會用這樣的打法”
檀韶抬頭看了一眼帥旗的方向,隻見帥旗現在低垂在旗杆之上,沒有揚起,今天雖然大戰激烈,殺聲震天,但是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什麼大風出現。以至於這帥旗現在還是紋絲不動。
檀韶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說道:“聽好了,敵軍把精銳的的賀蘭部兵馬放在我軍的正麵,不是就試探一下的,看看他們正麵,右翼的那些,這才是試探和引誘的,但賀蘭部可是敵軍精銳,他們就是想突破我軍,所以,我才會故意誘之,兵法以傷敵為上,哪怕全滅敵軍正麵的一萬步兵,不如消滅賀蘭部的三千鐵騎。現在他們誤以為我們這裡兵力薄弱,準備大舉進攻,後麵可能還有彆的殺招,剛才我們也看到,又有一支騎兵悄悄地從後方支援這裡,說明敵軍把我們這裡,作為突破口了,此戰的第一個勝負手,就在於此!”
虞丘進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確實如此,那我們要不要向大帥請求支援,調集中央的精銳來支援,還有讓中央的投石車和八牛弩也投入戰鬥”
檀韶搖了搖頭:“不,現在我們還要進一步示弱,誘敵軍大隊來襲,敵軍現在也不可能一次性壓上所有人馬,第一波攻擊,也會有所保留,傳令前方,仍然和剛才一樣,剛才射擊的弩兵,用弱弓殘弩繼續攻擊,另外加一百部弩,同樣進行散亂射擊,記住,前麵的弩開三成,這新的一百部弩,開兩成。”
孫處的臉色一變:“開兩成這…………,這隻能射三十步啊。如小兒遊戲一般,要想大量殺賊,至於這樣嗎”
檀韶哈哈一笑:“隻有這樣,才能讓敵軍認為我們全無保留啊,連最後的弱弩也用上了,這才能裝得更象。看看剛才前鋒的阿壽他們是如何誘敵的吧,在前方的除了稻草人就是新來的南燕民兵丁壯,這些人本就不會打仗,一觸則潰,敵軍騎兵衝近前就會逃跑,而且是丟盔棄甲,四散奔逃的那種,這才逼真到讓公孫歸上了當。我們這回沒有什麼民兵鄉勇,放稻草人在車上也沒用。所以,隻有這種弱弓小弩,才能讓敵軍上當,賀蘭部既是精兵,開始有所防範,不會密集投入,隻有確定我軍不堪一擊,人人爭功時,才會集中在一起,到這時,我軍萬箭齊射,一弩可以擊穿數人,也可以造成最大的殺傷!”
虞丘進長舒了一口氣:“韶帥,我老虞這回可真的是服了你了,跟著大帥打了一輩子仗,還不如你這幾年哪。”
檀韶淡然道:“不瞞二位,這些戰法,是我跟在大帥身邊時,天天演練講兵所學到的,並不是我個人想出來。二位當時已經外任將帥,不在大帥身邊,隻能說是我的運氣好罷了,這回出征前,我也跟大帥反複演練過這種車陣戰術,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把平時練的給發揮出來而已。具體打起來,還要靠二位將軍在前方指揮督戰才行。”
孫處點了點頭:“好的,我這就去準備按這戰法迎戰。不過…………”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那些大車之上安放的糧袋,說道:“剛才韶帥你一直不說這些糧袋裡有什麼玄機,現在敵軍準備大舉進攻,也該說了吧。”
檀韶微微一笑:“還沒到時候,不過,可以暫時告訴二位將軍一句,打仗的時候,無論多忙,也要留意風向,一旦發現東風大起,直吹我軍,那就無論當時戰況如何激烈,都要聽我號令,打開糧袋,到時候要做什麼,一看便知!”
虞丘進笑道:“韶帥啊韶帥,你這保守軍機的風格,也有幾分象大帥啦。好,既然是軍機,那我等不問,隻是如果真的東風大起,我二人當時若是力戰打紅了眼,可能未必能感覺得到,還需要你提醒我們,在這裡多鳴鼓角,以旗語下令!”
檀韶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放心,現在,按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