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的聲音一改平時的平和甚至是有些綿軟,這話說得擲地有聲,極其硬氣,連帶著他的表情,也是雙眼圓睜,袖子都擼了起來,揮舞著白花花肉乎乎的手臂,以增強自己說話的氣勢,可以看出,他這回,非常地認真。
劉裕也是非常認真地點頭道:“謹受教,多謝你的提醒,胖子,這兩件事,我一定會多加注意的。現在,還是回到最要緊的地方,那就是我們麵對的對手,現在已經非常清楚明確,就是黑袍,他不僅會搞陰謀,而且這一出手,深通兵法,甚至能充分地利用人性,彆說是猛龍,就算這次是我親率前鋒,隻怕八成也會著了他的道兒。而且他用的兵法,看起來非常適合燕國騎兵,甚至失傳許久的鐵甲連環馬都重新出現,以猛龍之能,雪雲駒之神速都無法脫困,恐怕我這次麵對的,是我從軍以來,最強大的戰場對手。”
劉穆之點了點頭:“不錯,彆的事情我和妙音可以幫你,尤其是情報這塊,但惟有兵法,我們幫不了你任何忙,這回沒有任何投機取巧,隻有一步不退地正麵對決,如果打勝,那南燕所有麥田裡的糧食,都是我軍的。而且幾乎所有南燕的漢人百姓,甚至是胡人部落,都會轉投你,慕容超的滅亡,連老天也救不了他。但是,若是出戰不利…………”
王妙音的秀眉微皺:“黑袍布下如此殺陣,付出上百條性命,也不過殺了猛龍一人,我看也不過如此吧,若是麵對我軍大軍,擊敗不是太難。”
劉裕搖了搖頭:“妙音,你畢竟對戰陣之事知之不多,要破軍易,想擒將難,千軍萬馬中,如果武藝高強的單騎衝陣,你就會象重拳打蚊子,發不出力,想要調兵布陣圍堵住此人,非常困難,而大軍對決,如果陣容嚴整,反而可以擋住對方的千軍萬馬,這回最讓我擔心的是燕軍有鐵騎連環,這就意味著他們的中央騎兵幾乎是無懈可擊,無論是重裝長槊步兵還是弓箭弩陣,都很難正麵擋住這種鐵騎的突擊,而他們的兩翼輕騎,又長於機動,可以堵住猛龍從側翼突圍的企圖,這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包抄我軍的兩翼。”
“而且,聽劉鐘說,哪怕他最後衝進陣中,拿到猛龍的屍體時,也不知敵情,隻知四麵八方都是煙塵漫天,馬蹄之聲震動天地,時遠時近,不知敵有多少,不知敵在何處,隻能結騎陣護屍而退。一直退出三裡之後,才煙塵散去,看到大隊敵騎有序而退。”
王妙音倒吸一口冷氣:“怎麼聽起來,這麼象當年那北府軍初建時,與慕容蘭所率的鮮卑騎兵演習時的模樣當時水生他…………”
劉裕長歎一聲:“不錯,猛龍,阿鐘他們所見,酷似我當年初見此戰法時,幾乎是兩眼一摸黑,隻能被動挨打,猛龍應該是追著公孫五樓的帥旗,一路深入,才給困在了陣中,但即使不是這樣主動出擊,哪怕是穩守原地,要是麵對此等戰法,一樣非常難受,甚至我軍各部的旗鼓號角,都難以使用,各部都有失去指揮之危機。”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這是慕容氏燕國特有的戰法嗎”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而且可能隻有慕容恪,慕容垂等少數兵法大師才會用此法,慕容恪用此陣勝過冉閔,而慕容垂也用此法勝過桓溫,五橋澤時雖是伏擊,但用黑火突襲,也有異曲同功之妙。阿蘭當年是用慕容垂留給她的部分兵法使出,但她本人並不擅長指揮作戰,這招我後來問過她,她也不會後麵的機變之法,可見,此戰法是慕容氏皇族獨有,連身為名將的西燕慕容永,與我對陣時也沒有使出過。”
王妙音正色道:“而且你還要注意,黑袍會用黑色妖水,能發動黑火突擊,這點你必須考慮在內。”
劉裕笑道:“妙音連這點都想到了,真的不錯。我會多加注意的。慕容超現在動向如何你們有沒有情報”
劉穆之與王妙音對視一眼,從袖中同時摸出了一個小紙卷,二人不約而同地先是一愣,轉而笑道:“這回又是同時啊。”
劉穆之展開了手中的紙卷,遞向了劉裕:“慕容超的四萬援軍,已於今晨開到了臨朐,其中廣固城外的三萬甲騎俱裝,全部出動,而且,似乎還有大批的神秘武器,被用幕布隱藏,嚴加看守,一路之上絕不示人。”
劉裕有些意外:“秘密武器能具體點嗎”
王妙音接過話頭:“我的三批死士探子用了各種辦法想去打探,卻是有去無回,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傳回任何情報,隻能從五裡外遠觀,判斷這些是戰爭機器,不是騎兵,因為都是蒙住外形,靠了大車運輸,守衛的是非常厲害的探子,明哨暗衛相結合,連我和穆之的手下也無法化解。”
劉裕歎了口氣:“畢竟黑袍是阿蘭的主人,這情報能力有多可怕,我們都能想象得到。看來,燕軍除了鐵騎,還有這批秘密武器,需要我們格外重視,現在臨朐城外的燕軍兵力超過十五萬,可以說是傾國精銳出動,我們也要畢其功於一役,雖然數量遠不如敵軍,但我們勝在兵精將勇,士氣高昂,這一戰,我仍然堅信,勝利的一定是我們!”
劉穆之笑了起來:“我就喜歡看寄奴你這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很快會動身再去檢查一下水源,確保萬無一失。如何向全軍將士們通告和解釋猛龍戰死的事,你恐怕還得多費點心。”
王妙音點了點頭:“孟將軍死得壯烈,如果你需要朝廷加什麼撫恤,我這個皇後可以在戰場上直接宣布,以激勵士氣。”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明天早晨,青鹿原,猛龍戰死的地方,我需要舉辦一場誓師大會,我要讓每個北府軍的將士,看到猛龍最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