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眉頭一皺:“就算他是玄帥的兒子,我也不可能因為當年謝家的知遇之恩,就把現在的北府軍拱手讓給他吧。何況我自問對於謝混無愧,甚至連他報父仇,手刃張猛也是我幫他做到的。如果他連這基本的恩義之心也沒有,我隻能說他愧為謝家人。”
王神愛歎了口氣:“雖然說世家失權不是你的原因,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現在畢竟你是大權在手,他們當然會把矛頭指向你。裕哥哥,這一點,恐怕以後我和娘都無法再幫你了。”
劉裕冷冷地說道:“以合作求合作,則合作終不可能,以對抗求合作,則合作終會成達,無休止無原則地讓步,隻會讓另一方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得寸進尺,這次我對南燕就是這樣。上次對慕容德作了太多的讓步,不僅沒有讓慕容超冷靜,反而讓他覺得大晉軟弱可期,就連阿蘭也無法阻止這個瘋子,所以,我就乾脆把跟燕國的百年恩怨,作個徹底的了結!”
劉穆之輕輕地歎了口氣:“你真的完全不在乎慕容蘭的生死了嗎在朝堂上有些話你是故意說出去給彆人聽的,但在我們這裡,你不必勉強。向彌和蒯恩最是粗魯,但也最是率直,他們說的,才是你真正一直猶豫不絕的事吧。”
劉裕默然半晌,抬頭看向了王妙音:“妙音,在你的內心深處,是不是希望阿蘭永遠地消失,離開”
王妙音點了點頭:“是的,從我的內心裡,恨不得這個世上從沒有存在過這個女人,我這一生的幸福,我未來跟你的一點點可能,都會因為她的存在而消失,裕哥哥,換了你是我,會不恨她嗎”
劉裕歎了口氣:“你該恨的是我,是我用情不一,是我沒有守住對你的愛,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她也隻是一個被命運擺布的可憐人。”
王妙音冷笑了起來:“被命運擺布恐怕不是吧。裕哥哥,這回我之所以一定要跟你去,就是因為從北方傳來了驚人的消息,我也是今天早晨才收到,穆之哥哥,你恐怕也是大朝會前才接到的消息吧,要不然,我想裕哥哥不會輕易地決定就這樣出兵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劉穆之:“出什麼事了”
劉穆之沉重地點了點頭:“北魏大亂,拓跋珪被賀蘭敏所生的兒子拓跋紹所刺殺。而他的太子拓跋嗣在安同的輔佐之下,秘密潛回平城,在各部大人的支持下,揭露了拓跋紹母子的陰謀,最終斬殺拓跋紹,也自立為帝。比這個消息更驚人的,是賀蘭敏,慕容蘭二人,居然都是一個名叫黑袍的神秘人手下,寄奴,恐怕我們多年以來一直追查的幕後黑手,這回要開始浮出水麵了。”
劉裕極力地抑製著內心的巨大驚訝,沉聲道:“具體點,我想聽到具體的每個細節!”
兩個時辰之後,劉裕舉頭望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此詭異凶險的事情,恨不能當時親身經曆一回啊。”
王妙音微微一笑:“怎麼,舍不得你的阿乾拓跋珪,想救他還是念及那賀蘭敏的美貌,想要英雄救美”
劉裕苦笑著搖了搖頭:“賀蘭敏這種蛇蠍美人,是不折不扣的紅顏禍水,拓跋珪性格中的殘忍暴虐,恐怕也多是由此女而生。古有薑子牙蒙麵斬妲已的佳話,如果讓我見到賀蘭敏,我也想這樣來一回。”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變得黯然:“遙想當年在草原初遇拓跋珪時,曾經與他惺惺相惜,結為阿乾的時候,我相信他也是真誠的,可後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一統大漠,又居然會擺脫慕容垂的控製,反過來舉族攻略中原,成就一代霸業,如果要我說句心裡話,我是一半的高興,一半的痛恨。我高興我的阿乾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成為青史留名的一代霸主,隻有這樣,才不枉是我劉裕的兄弟。但我更恨他違背誓言,殘害我北方漢人同胞,我也早就立下誓言,一定會親手將之斬殺,以謝北方的萬千漢家百姓!”
劉穆之輕輕地歎了口氣:“寄奴,你跟拓跋珪的恩怨情仇,隨著他的死而結束了,現在北魏的拓跋嗣即位,接下來恐怕會幾年內無所作為,主要是鞏固權力,實現後拓跋珪時代的穩定。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無處不在的黑袍,還有慕容蘭跟他的關係。”
劉裕咬了咬牙:“如果那個叫萬人的女子說得不錯的話,這個黑袍就是多年來北方的最大陰謀黑手,甚至一手擾亂後燕,使之亡國,引拓跋氏北魏入主中原,都是此人的手筆,賀蘭部,慕容燕國,北魏拓跋氏,這些一代雄傑,都給其玩弄於股掌之中,此人算路之深,手腕之狠,所圖之大,遠在當年的黑手黨之上,一旦與我們為敵,就肯定是最可怕的敵人!勝過北方胡虜的千軍萬馬!”
王妙音點了點頭:“我同意裕哥哥的判斷,有些事情,在確定了有黑袍這個人存在之後,似乎可以聯係起來了,黑袍通過收服賀蘭敏,從而借賀蘭部的力量扶持和保護了拓跋珪,然後又借著慕容蘭的關係,使得後燕出兵支持拓跋珪稱霸草原,繼而又挑唆賀蘭部勾結劉衛辰,獨孤部和慕容永聯兵進犯,想要滅掉拓跋珪,這些事情,是裕哥哥你和拓跋珪當年親曆的,可以說如果沒有你,隻怕拓跋珪早就會給他的這些手段消滅了。從此拓跋氏在草原最後的力量也不複存在,草原會陷入多年的戰亂,而賀蘭部可能會趁機崛起,成為黑袍直接控製和掌握的力量,隻不過,他當年的第一次陰謀,被你破壞了。”
劉穆之正色道:“以黑袍的手段,不會一次失敗就收手,拓跋珪牛川大會時,慕容麟率軍秘密前來攻擊,甚至同時朱雀和桓玄也在草原上想要對你和慕容蘭下手,我覺得這件事絕不會是孤立的,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此事是黑袍指使,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此事必有他的策劃,能把慕容氏和黑手黨聯在一起的,隻有此人,所以黑袍的陰謀,絕不僅限於北方草原,他和黑手黨,也有不可告人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