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容蘭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房間內,一如既往,隻是黑袍那邪惡的氣息,連同他高大的身形,全都消失不見,隻有賀蘭敏麵帶微笑,坐在自己的麵前,看著自己的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
慕容蘭的秀眉微微一蹙,轉而輕輕地歎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賀蘭敏搖了搖頭:“我說,慕容蘭,咱們這樣又是姐妹又是敵人地過了半輩子,至於到了現在還要鬥來鬥去嗎你我都是身不由已,被命運操縱的可憐人,又何必互相傷害”
慕容蘭扭過了頭:“哦,你是想要讓我相信,你不是黑袍的地使,不為他效力”
賀蘭敏笑了起來:“你不也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了嗎黑袍確實是天下至惡,但所幸,他隻有一個人,不可能無處不在,之所以留我在這裡看著你,就是因為他要去彆的地方處理更重要的事情了。”
慕容蘭閉上了眼睛,歎道:“難道,晉燕之戰,真的就這樣無法阻止了嗎難道我們慕容氏一族,就真的要這樣完蛋了嗎”
賀蘭敏平靜地說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我都是女人,還是被自己的家族,部落作為工具和棋子使用的女人,為什麼就要對那個利用我們,毀我們一生的家族這樣死心踏地人的命是自己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給了我們生命,也不代表他們有資格隨時拿回去。”
“我從小給逼著學習巫術,成為巫女,被獻給拓跋部成為他們的祭司,最後助拓跋部的首領登上汗位,然後成為他的女人,為賀蘭部進一步加強跟拓跋部的聯係,我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有自己的愛情!”
“你也是跟我一樣,所以我恨賀蘭部,我恨我父母,我恨我兄弟,恨他們甚於恨拓跋矽這個負心薄幸之人,我覺得,你也有同樣的理由去恨你的兩個哥哥,恨慕容氏的燕國,到了這步,又何必為他們的存亡而傷心難過”
慕容蘭轉過了頭,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輕輕地歎了口氣:“人生在世,永遠不是孤獨地存在,隻顧自己,那何談家國我們從小身為貴胄,比那些奴隸娃子們不知道要幸運多少倍。又怎麼能因為自己必須要承擔起來作為公主的責任,就反過來怨恨自己的父母呢慕容氏在我有記憶時就亡國了,但每個慕容氏的子孫,都不忘亡國之恥,想要複國,而你在賀蘭部從小沒有經曆過這樣的苦難,又有何抱怨的我們作為公主,那我們的婚姻,不就應該是為自己的國家,部落來謀福利呢”
賀蘭敏的眼中閃過一絲可怕的光芒:“這不是我要的命運,我要主宰自己的命運,要敢愛敢恨,而不是任人擺布!”
慕容蘭冷笑道:“你的怨恨,也隻能是針對你的父母和賀蘭部,真正現在控製你的人是黑袍,這輩子傷你最深的人是拓跋珪,你擺脫不了他們的控製!”
賀蘭敏突然笑了起來:“從十八年前,我就立下了擺脫他們的決心了,阿蘭,你難道忘了我們合作的那次嗎”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了身:“那次,你不是…………”
賀蘭敏微微一笑:“是,我是說要用真龍之元,才能打開未來之眼,你看到了你想看到的,但我忘了告訴你,真龍之元也繼續留在我的體內,而且,變成了一個孩子,現在這個孩子已經長大,我從小就不顧一切地培養他,現在的他,繼承了他父親的強悍,智慧,勇敢,就象劉裕會改變整個南方一樣,我的燾兒,也一定會改變整個天下!”
慕容蘭緊緊地咬著嘴唇:“你的兒子,不是拓跋紹嗎”
賀蘭敏的眼中閃過一絲可怕的神色:“他又不是拓跋珪的兒子,為何要用這個男人給他起的名就象劉裕奪取了自己的天下後,可以主宰晉國的命運,我兒一旦君臨天下,也會改掉名字,開始新的人生。”
慕容蘭喃喃道:“燾兒,你是,你是準備讓你的兒子叫拓跋燾你是準備要去害死拓跋珪”
賀蘭敏微微一笑:“為什麼不呢拓跋珪毀我一生,讓我受儘屈辱,最可恨的是,我為他付出一切,他不僅出賣我,還居然嫌我臟,寧可去找彆的賤人,也不願意見我們母子一麵,刻薄寡情至此,我又如何要對他念舊情”
慕容蘭咬了咬牙:“你殺得了他嗎這些年來,他幾乎一直把你母子打入冷宮,不見一麵,賀蘭部也早已經給他壓製和分化,幾乎可以說被消滅了,你靠什麼去害他拓跋珪可不是司馬曜,他武藝高強,身邊高手如雲,你的身手雖然不錯,但絕不可能近身傷他!”
賀蘭敏得意地笑道:“天無絕人之路,拓跋珪以前身上的傷太多,那時候他和我的關係還好,但我留了個心眼,為他療傷之時,刻意地在裡麵加了一些五石散的成份。”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什麼,五石散你居然以前就給拓跋珪用五石散你瘋了嗎難道你不知道這東西雖然能鎮痛,但會產生幻覺,嚴重的會讓人情緒失控,發瘋發狂,甚至不顧一切地大開殺戒”
賀蘭敏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啊,可是當年他身上受過很多傷,又不能躺下來養病,一旦讓手下知道他傷重難起,隻怕很多人會棄他而去,所以,他要我用巫術和靈藥來為他治療,可以說,從一開始,他就沒真正地愛過我,而隻是在利用我的巫女身份和醫術技能而已,我當時沒想到這麼多,隻是想讓他早點地擺脫傷痛,所以,就在藥裡加了少量的五石散,讓他感受不到痛苦,嘿嘿,想不到,陰差陽錯,現在居然成了我報仇的利器!”
說到這裡,賀蘭敏突然放聲大笑,無儘的怨恨,悲哀,卻又有些得意之情,儘在這笑聲之中,回蕩於屋內,繞梁三周,經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