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的眼角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點了點頭:“陶公,你這樣幫我阻止北府軍丘八們坐大,恐怕不是象你一向聲稱的那樣為了救民於水火,關心民間疾苦吧,以先生你的本事,我不相信你會這麼單純。”
陶淵明微微一笑:“讓您說中了,其實,天下最好的東西就是權力,他們喜歡,我也喜歡,但他們這些武夫,隻會打打殺殺,我壓根也看不上,這治天下,還是得靠腦子才行。向來隻有才智之士驅使武夫,哪有讓武人反過來作威作福的道理我想通過做他們的幕僚,慢慢地開導,教育他們,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淺薄,主動交權,可是我發現,這些武夫彆的本事不怎麼樣,爭權之心卻是比誰都強,不要說讓權於才智之士,就是他們自己,都要為了至高權力掐個你死我活,連兄弟之義都不顧了,這樣的人,值得我去效力嗎”
姚興笑道:“那陶公之大才,我很欣賞,你就不考慮來我這裡發揮你的才能嗎我們可以再來一段前秦苻堅和漢人王猛的嘉話,成為千古美談嘛。”
陶淵明搖了搖頭:“天王,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最好不要做君臣,王猛畢竟是世居關中,出來做官無可厚非,可我卻是在大晉家世百年,先祖就是大晉的開國忠臣,要是我現在來投奔了您,隻怕我陶家的百年名聲,就全毀了。我們的關係,隻能在私下,我助你大秦渡過危機,你助我能在大晉步步高升,這樣大家各取所需,日後若是我真的在大晉掌握權力,會和大秦世結盟好,永為兄弟之邦的。”
姚興笑著擺了擺手:“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也許陶公在大晉掌握大權之時,我早就死了呢。罷了,咱們隻談當下,至少這次,我們的合作很愉快,不過,你最好不要在我這裡留太久,聽說,劉裕和劉毅,都開始懷疑你了呢。”
陶淵明微微一笑:“那是早晚的事,不過,我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們追蹤不到我的行跡,隻要天王能幫我保守秘密,我就是安全的。”
姚興點了點頭:“放心,我們會做長久的朋友,你的秘密,我會幫你保守的。不過,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就是再走一趟西蜀,幫我勸桓謙他們回來,可以嗎”
陶淵明搖了搖頭:“蜀地我會去走一趟的,雖然有了天王的援軍,但北府軍畢竟戰力強悍,劉敬宣和劉道規又是身經百戰的帥才,現在雖然相持,但未必能守得住,我還得想辦法去幫幫譙縱才是。這回仇池王楊盛派了侄子楊保宗為將,他們聽你的軍令嗎”
姚興微微一笑:“仇池楊氏,本就是叛服無常,在晉國和我們秦國之間同時接受官號,這回我是給了他們三十萬頭牛羊,才誘他們出兵援蜀,而譙縱也答應事成之後給他們一百萬石軍糧的酬謝,還允許他們去巴西郡放牧屯田,這仇池兵馬,騎兵不少,但是缺乏紀律,隻能壯壯聲勢,真要打起來,恐怕連楊保宗自己也無法號令全軍,因為,這些軍士是來自各個部落,隻聽自己酋長的。”
陶淵明的眉頭一皺:“蜀兵雖然聽話但戰鬥力不行,仇池有步騎,可是缺乏紀律,看起來得儘量避免與晉軍野戰,不然一戰而潰,不可收拾,天王,我這就動身,戰事未定之前,桓謙應該是安全的,我會勸他回來,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這個人我了解,他是不會輕易聽彆人建議的。”
姚興歎了口氣:“如果實在帶不回來,幫我勸勸譙縱,讓他留桓謙一命,或者是看在我的麵子上,送他回後秦,不然下次他要是再有麻煩,我可未必會出兵相助了。”
陶淵明的嘴角邊勾起一絲笑容:“包在我身上。”
五天之後,成都南,五百裡,黃虎川。
一條不算窄的內河,在這裡彙入涪水,正是名為黃虎川或者是黃滸水的這條支流,從長江三峽入川,向來是有三條水路,分彆稱為內水,中水和外水,而黃虎川,則是內水的一條支流,如果過了這裡,再向前百餘裡,則是著名的彭模要塞,從這裡下船,可以直接奔向成都,一路之上,幾乎無險可守。
但是現在的黃虎川,兩岸卻是有著幾十裡的連營,靠著兩條大河的交彙處,可以把從南邊的水路而來的晉軍水師牢牢地擋住,除非強行突破這幾十裡的連營,不然再也不能向前一步,而依靠了兩邊的高山與大河,又使這裡成為天然的要塞,即使是強悍的北府兵,想要正麵突破,也得先越過大河,再強攻河岸之上的連營,並不是容易的事。
陶淵明站在一邊的山巔,與黑袍並肩而立,一邊看,一邊撚須點頭道:“果然是營寨堅固,充分地利用了這山勢與地形,蜀軍中沒有這樣的厲害人物,一定是師父您的手筆吧。”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蜀軍大將候暉,陽昧曾經被我所救,上次發動兵變,也是他們聽我命令行事,現在譙縱雖然讓譙明子,譙道福等譙氏宗親領兵,但候暉和陽昧作為宿將,仍然有自己的勢力,他們提前趕來此處,布置了營寨,擋住了劉敬宣的第一波突擊,可以說,現在的大局,已經基本上穩住了。”
陶淵明笑道:“那是師父神機妙算,沒有給劉敬宣分兵外水的虛張聲勢所迷惑,論起用兵,他仍然不是你的對手。”
黑袍擺了擺手:“那是因為毛修之的部下裡,安插了我的人,這小子報仇心切,一路狂突,沒有做到隱秘潛行,這才讓我判斷了行蹤,這回劉敬宣要是敗,就是敗在這小子手中。如果他真的舍得把毛修之當後衛,恐怕我現在也拿不準他的攻擊方向呢。”
陶淵明點了點頭:“師父,現在劉敬宣的大營裡十餘天都沒有動靜了,你說,他們會不會故意示弱,然後突然襲擊呢或者,是分兵他處,比如去中水或者外水,然後偷襲成都”
黑袍笑了起來:“不會的,因為,他們現在營中糧儘,又是疫病橫行,彆說進攻,隻怕,想要退回去,都不是易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