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王謐頓時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渾身上下不自覺地哆嗦起來,他本能地看向了禦座邊上的那塊玉璽,卻跟站在玉璽後麵的司馬德文四目相交,隻見這位大晉的王爺,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眼神裡也多一份深意,似乎是在說:小樣,你以為你做的這事,我們兄弟會忘嗎
王謐的額頭開始汗如雨下,他連忙跪倒在地,一邊解下自己的官帽,一邊說道:“臣有罪,臣當時受大逆罪人的威脅,不得已而奉大晉的玉璽獻與…………”
劉裕的聲音在一邊緩緩響起,卻透出一絲堅定與沉著:“王錄公,玉璽雖然是你最後交給桓玄的,但是從琅玡王手中拿走,轉交給你的,卻是我劉裕。陛下,大王,如果你們想要治罪,請先治我的罪好了。”
剛才還議論紛紛,充滿了嘲諷與興災樂禍之語的朝堂,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知道,要當麵罵這王謐的奪璽之罪,不僅可以顯示自己的忠誠,也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但是,如果跟劉裕這位手握重兵,大權在手的當朝第一人正麵起了衝突,那恐怕王愉,殷仲文的下場,就為時不遠矣。
司馬德文乾咳了一聲:“這個,劉鎮軍,請不要誤會,我們都知道,當時此舉,是桓玄試探你的行動,如果你不照做,隻怕當時就人頭落地?至於你的忠誠?早就通過建義複晉,消滅桓楚得到了證明?不會有人說你閒話的。”
劉裕搖了搖頭:“臣以為?大王此言有所偏差,我當時確實是受到了桓玄的威脅和脅迫?可是王錄公不也是同樣的情況嗎不僅是他,當時的滿朝文武?哪個不是違心地要向桓玄臣服敢說一個不字?就是人頭落地!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質疑彆人的忠誠。王錄公雖然暫時被迫向大逆賊人低頭,但他和殷仲文,卞範之這些鐵心為逆賊賣命的亂臣賊子?還是有區彆的。我們建康之時?他也是第一批就出城迎接王師的官員,功不可沒。”
劉毅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來,王錄公不僅無過,反而還有功了鎮軍讓他官居原職,繼續當錄尚書事?執掌朝政,也是為了獎勵他的忠誠”
劉裕平靜地說道:“偽楚新滅?建康城中人心惶惶,還有楚軍的很多散兵遊勇和奸細暗探留下?當時針對士人與我軍將士的暗殺不在少數,以前的天師道妖賊也有不少在這個時期大量混進城中世家裡?充任家丁仆役?做那些不可告人的勾當。若不是後麵謝停雲案發?我們都不知道這些事情。當時最重要的不是什麼追究責任,而是安定人心,你我當時,還有何刺史合議,隻誅桓氏一族,餘者皆可赦免,時過境遷,現在是想翻舊賬了嗎”
劉毅勾了勾嘴角:“並非是我想翻舊帳,而是這王錄公今天又在這裡說話讓我很不舒服,你也知道,當時留下了很多偽楚餘黨,後麵也是興風作浪,而現在大晉並不太平,荊湘與江州那裡一直叛亂此起彼伏,以前我們一直不知道原因,現在才發現,是有殷仲文這樣的人還在跟反賊逆黨們勾結,這回好不容易破獲了一起大案,正是應該深入挖掘其同夥的好機會,可是這位王錄公怎麼說呢說什麼不宜牽連太廣,他這是想放虎歸山,停止追查逆賊嗎那我不得不懷疑一下他說這話的動機了,鎮軍,你覺得如何呢”
劉裕搖了搖頭:“我不懷疑王錄公的忠誠,自我們建義以來,他在這個位置上儘忠職守,朝堂得以穩定,他居功至偉,而剛才所謂的不牽連太廣,我相信也是出於公心,殷仲文畢竟是文壇領袖,門生和崇拜者眾多,如果徹底追查,會讓人心惶惶,而且,此事還涉及司馬國璠這個宗室,這兩年來,各地以官身而叛亂從賊的司馬氏宗室,也為之不少,大王,我沒有說錯吧。”
司馬德文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點了點頭:“真是家門不幸,值此國難之時,還有些不屑子孫,居然趁機想要叛亂篡權,我們司馬氏沒有這樣的敗類,各位將軍如果將之擒獲,可以就地正法,不必再交宗正府審結。”
劉裕微微一笑:“大王不要誤會,這亂世之中,有野心之人想要趁機混水摸魚,是不分漢人或者胡人,也不分姓司馬還是姓劉的,有敢反叛的誅滅就是,但是,如果在這種時候追查太急,尤其是興大案,起大獄,那可能有些人會給逼反,之所以要大赦天下,不就是為了穩定人心,把這種逼人造反的可能,降到最低嗎要是人心惶惶的話,可能更多人會被反賊說動,與之同流合汙啊。”
劉毅咬了咬牙:“那按鎮軍的意思,就隻殺殷仲文一個,不再追查了”
劉裕點了點頭:“殷仲文現在已經要交給孟仆射來審理,而撫軍你也可以多費點心,協助訊問,殷仲文這次給逆賊寫信之外,還曾經想來我這裡進獻什麼禮樂,這就暴露了他的不臣之心,要問清楚,他的背後是不是有人,然後暗中查訪,順藤摸瓜,而不是把聲勢弄得太大,不然的話,不僅會逼反不少人,反而會讓真正的主謀提前遁走,反而不美。”
劉毅冷笑道:“那麼,此事就按你的意思辦,我同意,各位大臣,你們是否還有意見呢”
何無忌笑道:“我也附議。”
滿朝官員們一看北府三巨頭已經達成共識,哪還敢有人反對,紛紛稱是。
劉毅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既然剛才鎮軍說,王錄公有功於朝廷,安定了人心,我這裡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啟奏,隻怕是有人違背劉鎮軍的命令,借著平叛之名,屠掠各地,激起民變,然後再行鎮壓,以此擴張自己的實力,荊州江州之所以很多已經降服的地方又再起叛亂,可以說很重要的原因在於這位輔國將軍,江夏太守劉懷肅,劉鎮軍,請問,您準備如何處理您的這位堂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