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連姚興也忍不住了,作色大怒道:“什麼意思,陶淵明,不要以為什麼話都能亂說,你如果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會讓你活著回晉國。”
陶淵明微微一笑:“大王請息怒,我這樣說,不是輕視大王或者是秦國,而是因為,對於大晉來說,各種可以建功的地方,南陽是最合適的。”
姚興的神色稍緩,仍然皺著眉頭,沉聲道:“我可看不出來。”
陶淵明說道:“現在的大晉,不談內部,跟外界接壤的,有江北六郡,靠著南燕與北魏,有豫州淮南,靠著秦國的中原之地。還有就是荊北雍州,靠著秦國。此外,西蜀和嶺南,是大晉的內亂,與這三個番邦外國,不是一回事。”
姚興點了點頭:“所以,按道理說,應該先平內亂,你自己的地方還沒收回,就要與強大的我大秦起衝突,這不是明智之舉。”
陶淵明笑道:“要是內亂在吳地,或者是淮北,那肯定是先平這些地方的內亂,但是兩處反賊,一在嶺南,一在西蜀,都是需要通過荊州之地,前去征伐的,大王戎馬一身,久經戰事,應該知道,討伐這二處,那大軍的前出糧儲,後勤輜重,就得設在荊州,而且,很可能是江陵附近。”
姚興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因為荊州要作為前進的基地,所以必須要確保這裡的安全,南陽在我們手裡,大秦可以隨時突襲襄陽,進而威脅江陵,以斷你們討伐軍的後路,是不是”
陶淵明點了點頭:“一般情況下,南北風格氣候迥異,秦軍無法長期在江陵一帶,水網密布的地區作戰,這也是大晉內戰之時,秦軍也沒有南下的主要原因。但現在情況不一樣,荊州剛剛平定,桓氏餘黨遍布各地,象桓振就能輕易地起兵反攻江陵,就算這回劉冠軍能擊破桓振,也還會有些餘孽四處興風作浪,大秦如果還占著南陽,到時候以這些餘黨為向導,入侵荊州,襲我大軍後方,那我們就危險了。”
姚興的眉頭一皺:“所以,劉裕的意思,是要我交出南陽,這樣他才放心”
陶淵明微微一笑:“不錯,南陽如果都在我大晉之手,那秦軍再想入侵荊州,就得翻越伏牛山,龍門山一線了,很不容易,曆來這些山脈就是隔絕中原與荊州的天然分界之處,從你們的角度來說,要越過這些山脈,向著南陽的駐軍提供補給,也不是容易的事。”
姚興冷冷地說道:“我們從關中走藍田,武關也可以到南陽,不需要翻越伏牛山。”
陶淵明哈哈一笑:“武關道是出了名的難走,不比翻越伏牛山輕鬆,現在大秦的死敵可是在嶺北,潛在的敵人是在涼州,並不是大晉,讓出南陽盆地,大晉可以跟大秦和睦相處,也可以讓大秦收縮兵力,運回南陽的糧草,更好地跟赫連勃勃作戰,不比現在為了占一個鞭長莫及,消耗遠遠大於收獲和南陽,要來的實在嗎”
姚興冷笑道:“你們漢人有句老話,得隴望蜀,用在這裡也一樣,你們占了南陽,那就會對洛陽構成威脅,你們擔心大秦會趁機攻取荊州,我還擔心你們趁機攻取洛陽呢。這個信任,應該是雙方的,而不是一方麵的讓步。”
陶淵明笑道:“我家劉鎮軍說了,如果大秦肯讓出這南陽十二郡,那作為回報,大晉軍隊,三年之內不會進駐南陽,也就是說,這地方會暫時作為一個緩衝區,由魯宗之派一些吏員去管轄,這樣的提議,您覺得滿意嗎”
姚興的眉頭一皺:“這魯宗之長期坐鎮雍州,是荊北的大將,你讓這個人派人馬進駐南陽,還要我滿意”
陶淵明淡然道:“魯宗之不過是關中流民帥出身,前秦崩潰後南下荊州避難,後來接替了楊佺期,成為南陽太守而已,他從接手這個太守時,北邊的半個南陽盆地就在貴國手中,他隻是占據襄陽,多年來一直沒有向北進圖之誌,現在桓楚滅亡,魯宗之作為桓楚舊將,我們把他仍然安置在這裡,就是出於一個穩定的需要,不想改變現狀,劉公說了,大秦如果歸還南陽十二郡,我們這裡也會有所回報,一來,雍州的五十萬石軍糧奉上,以作撤軍謝禮,二來,以後關中流人如果南下進入南陽,我們會把這些人給送回。這樣的條件,誠意如何”
姚興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關中的流民,你們也不要了”
陶淵明微微一笑:“現在大秦內部還算穩定,關中和中原這些地方沒什麼大的戰亂,隻是有些不願意服兵役的流民,會逃亡來大晉,以前魯宗之出於擴充實力的需要,對這些人是來者不拒,甚至主動派間諜前去關中和南陽招攬,當然,那時候的秦國和荊州的桓氏算是仇敵,這種敵對行為也正常,但要是這次,大王肯主動示好,歸還我南陽十二郡,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再用這種敵對的手段了吧。”
姚紹沉聲道:“陛下,不要相信此人的花言巧語,花點糧草,停止招募流民,就要我們讓出南陽,這也太賺了。我們最多從這裡撤軍,表示所謂的誠意,但大秦的領土,一寸也不能少!”
陶淵明笑著搖了搖頭:“東平公啊東平公,要是大秦的地盤,一寸也不能少,那姑臧城又是怎麼回事南涼的暴虜隻出了些牛羊就能讓你們把涼州相讓,為何南陽的那幾個郡,就變得不可放棄呢依我看,南陽比起涼州,對大秦更加雞肋,我家主公這次可是表明了誠意,隻要肯答應,那秦晉修好,等我們平定了叛亂之後,甚至可以借兵借糧幫你們對付赫連勃勃,不比現在結怨為敵,要來得好得多嗎”
姚紹正要開口,姚興卻擺了擺手:“好了,陶先生,你的意思,朕已經明白了,朕要好好考慮一下,再作答複,請你先回館驛歇息,三天之後,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