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訝道:“這麼大的損失即使是普通人死了也要報官,還是你的探子,嚴格來說是官府的人,誰這麼大膽子”
劉穆之歎了口氣:“他們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那種,我的探子又多是沒有家人的那種,很多是我從小收養的孤兒,沒了就跟燈滅一樣,也無人報官。就算報官了也不可能查到。寄奴啊,我們的對手是在暗處,你不知道是誰,甚至,可能會是我們的戰友做的,你可彆忘了,城裡的產業,很多都有北府軍京八兄弟的份子,希樂的那個地下刑堂以前每天都會殺人,難道現在就會洗手不乾了”
劉裕咬了咬牙:“希樂現在不在建康城,我相信此事於他無關。”
劉穆之搖了搖頭:“可他的產業在這裡,他的手下也在這裡,那可是關係成千上萬人生計的問題,這種地下的明爭暗鬥,從來沒有真正地停過,寄奴啊,我們現在是朝廷,是執政的官員,不能用以前江湖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所有對於罪行的打擊,必須要有真憑實據才行,而我的探子,就是去搜集這些情報和證據的,他們每天都在用命去賭。”
劉裕默然半晌,說道:“如果這些兄弟有家人,替我好好地撫恤,錢如果不能從明麵上走,你想辦法立彆的名目,我幫你扛著。”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其實我的眼線們也都知道,可能跟我吃的每頓飯,都是最後的一頓,有機會的話,立了足夠的功勞後,我希望你能給他們一些正式的身份。”
劉裕點了點頭:“如果是查到了重大的線索,立了功的,我會按軍功給他們官爵,即使是在軍中,刺探敵情的探子也是有賞的,對了,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查到些什麼沒有”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我其實最想查的還是況之的死,隻是這一路毫無進展,查來查去,多是那些京城中地下產業的爭鬥,那些世家大族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把產業拱手讓人,趁著北府軍將士有不少隨希樂他們出征的機會,開始巧取豪奪,想要把這些產業奪回去。”
劉裕勃然變色:“混蛋,我明明下過令,這些產業得按爵位給予,不得私掠,難道這些人當我的令是一紙空文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啊,你低估了這些世家子弟們繞過你的法令的手段了,他們當然不敢上來就強搶彆人的產業,但可以打著跟人合夥經營,出錢入份子,或者是找有經驗的掌櫃和夥計來幫忙打理的旗號,讓那些家裡暫時沒有男人的北府軍家屬無從選擇啊。”
說到這裡,劉穆之頓了頓:“就好比九道溝的李大柱家,你還記得吧。”
劉裕點了點頭:“記得大柱兄弟,他現在跟著希樂出征了,家裡有個老娘和媳婦,還有一個七歲的兒子,他二弟二柱子在建義之戰時左腿斷了,再不能出征,我記得按軍功給了大柱一個幢主,分了兩家綢緞鋪子在城裡,作一家人的生計。對嗎”
劉穆之歎了口氣:“沒錯,就是這個李大柱家,有了綢緞鋪後,給那王愉家盯上了,因為那兩家綢緞鋪原來是王家的,上次是給希樂分給了大柱,王家咽不下這口氣,就趁著大柱不在,想要把這兩家鋪子奪回來。”
劉裕怒道:“他敢!”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前麵就說過,明搶當然不敢,但可以暗奪啊,大柱家裡現在隻有老弱婦孺,連個家丁都沒有,鋪子裡更是沒有掌櫃和夥計,總不能守著鋪子喝西北風吧。而且,王家在他這兩家鋪子邊上還有幾家同樣的綢緞鋪子,靠著財大氣粗,他們家賣的綢緞,每匹都要比大柱家的便宜二十錢以上,這樣客人都跑到王家的鋪子去買,大柱家的,三天都賣不出去一匹。”
劉裕恨恨地飛起一腳,踢飛了邊上的一個小土塊:“這些黑心的雜碎,他們也不想想自己今天還能賣布,是誰在保護著他們,良心不會痛嗎”
劉穆之冷笑道:“要是還有良心,他們會把國家弄成這樣嗎在這些人眼裡,占著這些鋪子的北府軍家屬,才是他們的敵人,超過胡虜和各路反賊。不趁著這些將士們出征在外的機會搶回這些產業,以後更沒機會了。”
劉裕沉聲道:“不是說要把京口的親戚們全弄進京城打工嗎,有了人,還怕賣不出東西按說咱們的兄弟們立了功得了產業,也算是有了富貴了,怎麼會沒有人來投奔富貴”
劉穆之歎了口氣:“寄奴啊,有些事情可能我們當時想得太簡單了些。京口那裡有祖宅,有田地,不管怎麼說,種地是有產出的,大家也是世代居於那裡,咱們京口人安土重遷,不太想離開家宅,再說進了城後也不能享清福,也得打工做事,還得按人頭交稅服役,這可是誰都免不了的,咱們要世家大族們給家丁們交稅,自己也得帶著照做。現在這些世家大族是用多年來的經營優勢讓京八兄弟們的生意做不下去,象大柱家,他幾個侄子也來幫過忙,結果兩個月賣不出兩匹布,他家也虧不起這錢,隻能讓幾個侄子回鄉下去了,至少,在京口種地還有飯吃。大柱他媳婦來找過我幾次了,她說,要是再這樣,連她家也要搬回京口了。”
劉裕默然半晌:“那你有什麼辦法解決這種情況想必這樣的事是普遍的,不是大柱一家。”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主要原因,世家大族能這麼來,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在京多年,各種進貨,銷售的渠道都是門兒清,家大業大也能低價虧得起。京八兄弟們一家一戶地跟他們拚這個經營,那隻有給各個擊破的結果。”
劉裕的雙眼一亮:“是啊,這和兵法是一個道理,以眾擊寡,以強淩弱,那要破解的話,要麼是想辦法讓敵軍分散,要麼就是聚而眾,比他們更大,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