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搖頭道:“不行,建康城中的糧食,軍械幾乎全給了劉毅的討伐軍,現在城中的糧草隻夠維持你這兩萬駐軍三個月的,要等到七月後收到了各地的夏糧,才能擴軍備戰。”
劉裕點了點頭:“那江北六郡的兵馬和存糧呢”
劉穆之歎了口氣:“各地的駐軍加起來不過一萬人左右,就算讓到彥之這樣的有力人士征集民夫,也不過是再多個萬兒八千的人,軍糧上,鬱州大倉加上彭城大倉的存糧,也不過兩萬人食用三個月左右,桓玄一直怕江北的北府軍造反,或者是勾結南燕入侵,所以早早地調走了大半江北糧草,要在江北現征軍糧,也會很難。”
“寄奴,真正理性的做法,是直接放棄江北六郡,退回長江以南防守,你真的要打,就得調回希樂的討伐軍,並且要跟建康城中的世家進一步交易,讓渡更多的權力,重回以前的世家天下模式,如此,才能爭取時間再次組建出上次淝水之戰時的軍團,對抗南燕和桓玄,但即使如此,同時麵對兩路強敵,也會非常吃力的。”
劉裕微微一笑:“難道一定要出動人數相當的大軍,才有的打嗎如果敵軍十幾萬,我軍就也得五萬或者是八萬,那這回我們也不用起兵了,因為就算我們打到建康,兵力最多的時候,也不過不到兩千兵馬呢。”
劉穆之咬了咬牙:“可是慕容德不是桓玄,江北也不是京口,我們做不到戰略上的欺詐啊。就算你全軍出動,會合江北的軍力,也不過三四萬人,糧草不足兩個月,真的有把握打贏要知道,大半的精兵悍將,還在希樂手中呢。”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我不需要跟慕容德正麵打,我隻需要讓他知道,南下死路一條,而且,是有人想讓我們在這個時候開打,以坐收漁人之利。”
劉穆之的臉色一變:“你想單獨去找慕容德,就象這次在建康城外單獨麵對千軍萬馬”
劉裕微微一笑:“這不是我這麼多年一直在做的嗎”
劉穆之急得一跺腳:“這次不同以往,你現在是大晉的頭號人物了,不是以前的小兵小將,殺了你,或者拿下你,那我們幾萬大軍群龍無首,不攻自破,這個道理慕容德會不明白”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慕容德敢這樣全力南下,絕對不會是臨時起意發兵,他肯定是有充足的把握,江北六郡裡,必然有他的內應,可為先導,他才敢動手。我帶少量部隊先去,不僅可以穩定人心,還可以讓這內鬼主動現身,想要害我,一旦我乾掉這個內鬼,提著他的頭去見慕容德,那他就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虛實了,我相信,到了這步,我有把握說服他,讓他退兵。”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明知江北有內鬼,還要去這太危險了。”
劉裕搖了搖頭:“內鬼之所以是內鬼,就在於他心裡陰暗,見不得光,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突然出現,那他必然慌張,繼而覺得我沒有軍隊護送,他會有可乘之機,就會轉而對我下手。胖子,你說,現在的北青州刺史劉該,和寧朔將軍,駐守彭城的羊穆之,哪個可能是這個內鬼呢”
劉穆之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劉該是彭城著名的叢亭裡劉氏之後,這叢亭裡劉氏,乃是前漢時的楚孝王劉囂之後。”
劉裕訝道:“楚王之後那豈不是跟我一個祖宗嗎”
劉穆之笑著擺了擺手:“不是一個祖宗,你是楚元王劉交之後,那是漢高祖劉邦的弟弟,而你的祖先的楚國,在漢景帝時的七國之亂後就給除國了,從那以後,你家的祖先就混成了平民百姓。而劉該的這個祖宗楚王,則是漢宣帝的兒子,楚孝王劉囂,可以說,他家的祖先,是奪了你家祖先的爵位呢。”
劉裕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我家祖先起兵作亂,最後身死國除,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我家祖訓就要以此為戒,要忠君報國,不可再發動叛亂,誤國毀家。”
劉穆之正色道:“嗯,不過這個楚孝王也沒風光多久,隔了兩代就給降為居巢候,後麵王莽篡漢,也跟你家一樣給除了諸侯之位,從居巢封地搬到了彭城。後來到了西晉末年,才出了名士劉訥,與陸機等人號為二十四友,名重一時。他的四世孫,就是劉該了。而劉訥的侄子,則是東晉的開國名臣劉隗。也就是抵抗過王敦之亂,後來失敗後逃亡石趙,後來孫子劉波又回歸東晉的那一支。不過現在也已經衰落不聞了。”
劉裕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個劉該我知道,也是北府軍的一員,但跟劉牢之不是一路人,他原來是謝琰的部下,玄帥北伐失敗後,他領本部人馬出鎮徐州,坐鎮彭城,但後來琰帥複起,分走了他的大部分兵馬和軍吏,自己成為徐州刺史,於是把劉該更遠地趕到了齊魯交界,黃河邊上的甄城,擔任北青州刺史。上次我援救洛陽,突襲鄴城的時候,跟他也打過交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在大晉的最北方鎮守邊境,基本上不參與大晉的曆次內戰。不管誰坐鎮中央,他都是保著這個北青州刺史不變。不過,你真的認為,這個劉該可能會是暗通南燕的內鬼”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以為我們的這位劉將軍,這麼多年能在大晉北境安穩無事,是靠的將才還是雄厚的兵力”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手下有五千精兵,多是北府舊部,實力還是不弱的,這次我們起兵,希樂也派人跟他聯係過,萬一形勢不利,退向北邊,還要靠他的援助呢。”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這位劉該劉將軍,人到中年,卻走了桃花運,娶了一位美嬌娘為妻,而這個新夫人,是北魏重臣,河北大族崔宏的孫女呢。他曾經向北魏大將,你的故友拔拔肥投降過,而這樁婚事,也是這次投降的結果,當然,他後來說,這是詐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