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聲音冷冷地響起:“我就算出現在他麵前,跟他說這些事情,他也不會相信的。權力會蒙蔽人的雙眼,即使是當年的陛下,一旦接觸到了權力,也會變得判若兩人,東晉的本質,是皇帝當傀儡,黑手黨這種陰謀集團組建的世家控製一切,似你們父輩這樣的流民帥,軍人,隻能成為他們的棋子。這個道理,無論我怎麼去跟你們父親解釋,他們都是不會相信的。”
劉敬宣咬了咬牙:“可是你可以在父親掌握兵權的時候,持乞活令來要他自立啊,推翻了那些個世家,不就行了”
黑袍歎了口氣:“天下事哪有這麼簡單,你父帥看上去手握重兵,但這些將士的家屬,多是在京口,而將官的家人,則多在建康,換言之,是那些世家手中的人質,就算他想自立,手下也未必會從命,彆的不說,就說最後你父帥想奮起一搏時,又有幾人從命”
劉敬宣的眼中剛剛燃燒起的一絲希望之火,再次熄滅,重重地一拳擊在案上,歎息不已。
黑袍正色道:“所以,據老夫所看,這幾十年來,東晉真正出的英雄,還是那劉裕,阿壽啊,你的眼光不錯,認對了大哥,隻有劉裕,才是可以不被世家所掌握,最後能自己決定天下命運的英雄好漢。”
劉敬宣抬起了頭:“那我們就應該去投奔寄奴才是,連前輩都這樣認為,可以在北方用乞活令重召舊部,響應寄奴,成就一番壯舉啊。”
黑袍微微一笑:“以劉裕的本事,即使不用我相助,也能成事,但是我之所以不去找劉裕,而找你們,就是因為劉裕有個最大的弱點,讓我無法相助。”
劉敬宣還在發楞,司馬休之卻是雙眼一亮,叫了起來:“難道,這個弱點,就是蘭公主”
黑袍歎了口氣:“不錯,在這個世上,老夫最大的仇人,就是慕容氏燕國了,陛下死在他們手中,而老夫退到齊魯之地後,慕容恪率軍征討齊魯,我又有無數的親朋好友死於戰亂,好不容易前秦滅燕,老夫以為終於可以太平了,結果慕容垂再次叛秦而立,建立後燕,雖然他一直征戰河北,無暇顧及河南之地,但後麵北魏入侵,南燕慕容德再次逃到齊魯,幾十年的和平又一次被戰火所焚毀,你們說,我跟這慕容氏一族,是不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高雅之喃喃道:“以前輩的角度看,確實是恨不得天下每個姓慕容的都死掉的好,可是,可是蘭公主她…………”
黑袍冷冷地說道:“她也許是個好人,但她同樣姓慕容,現在的她在這裡而不是在劉裕的身邊,這就是最後的選擇,她還是作為慕容氏一族的公主,作為慕容氏的情報頭子在這個世上,這些年來,我在齊地暗中組織的反叛力量,也給她平定了不少,甚至我都差點給她查出,也許她對你們是恩人,但對我來說,卻是最可怕的敵人。劉裕因為跟她的夫妻關係,甚至可以暫緩北伐,不進攻南燕,所以,滅掉南燕,消滅慕容氏一族的大任,隻能由你們來完成。”
司馬休之勾了勾嘴角:“恩公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按說為你報仇滅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我們就這幾個人,如何能滅帶甲數十萬的南燕呢前一陣那些鮮卑宮衛謀反刺殺慕容德,幾乎得手,可那是因為他們在宮中站崗,我們想見慕容德一麵,都不容易啊。”
黑袍微微一笑:“那些刺殺慕容德的宮衛,本就是我收買的,目的就是為你們的刺殺,做第一波準備。”
劉敬宣訝道:“什麼,居然是前輩安排的”
黑袍點了點頭:“天可憐我,讓慕容德這老賊年過七十,膝下無子,這才引得不少鮮卑醜類起了異心,圖他的身後皇位,而那個慕容超給老賊從後秦尋來,這下子斷了很多人的指望,於是這些人就起了異心,而我,隻是暗中挑撥,給他產一點資助而已,我沒指望他們真能殺了慕容德,但是隻要他們互相咬,那就是我們的機會。現在,老賊經曆了一次刺殺後,不再信任那些鮮卑將校,而是把宮衛交給了慕容蘭,把內城的守衛,交給了劉軌。而這,就是你們的機會。”
高雅之猛地一拍手:“對啊,軌叔現在是監門將軍,掌內九門的防衛,手下多是舊部,如果他肯出手,就有機會啊。”
司馬休之眨了眨眼睛:“可是,可是還有蘭公主的內城宮衛啊,就算軌叔助我們,隻怕也難成事吧。”
黑袍冷笑道:“這又有何難最近慕容德追查上次的刺殺之事,不少宗室親王人人自危,象慕容法,慕容鎮,慕容鐘等宿將都心生叛意,慕容蘭剛從東晉回來,慕容德肯定要她追查這些人的叛亂證據,在自己活著的時候一一消滅,不留給慕容超這個繼承人作為禍害。”
劉敬宣喃喃地說道:“原來,原來阿蘭走得這麼匆忙,是為了這個。”
黑袍冷冷地說道:“她來這裡,也是警告你們,不要參與南燕內部的慕容氏權力之爭,不然她也保不了你。不過,她萬萬沒想到,能幫助你們的,卻是我這個對慕容氏深仇大恨之人。我跟劉襲並沒有交情,但是如果是你們出麵,曉以大義,那劉軌是可以說動的,慕容蘭不在,宮衛無人統領,那隻要內城部隊趁機突襲,必可一舉擊殺慕容德叔侄,到時候南燕群龍無首,你們隻需要推出一個足夠有號召力的首領,即可安定人心。”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是要我們推前輩為首領嗎以你的名望,當之無愧!”
黑袍擺了擺手:“我已老朽,早就對權力沒有興趣,滅燕不過是為了報仇而已,此仇一報,我就徹底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你們需要推舉的首領,不是我,而應該是這位譙王殿下,司馬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