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外,覆舟山,山頂。
這是一座座落在城東北方向的山丘,建康附近多丘陵,而城池則是依著這些丘陵所建,平時,這些丘陵會成為拱衛京城,抵抗外來侵略的天然要塞,可是現在,站在這座形如倒過來的舟船,約三百米高的丘陵之頂,俯看著建康城方向的劉裕,卻顯然不這麼想。
劉鐘滿身大汗,卻是一臉地興奮,看著被幾十名將士簇擁著的劉裕,說道:“寄奴哥,又讓你說中了,楚軍果然在林中有伏兵!”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然後你對著這些有伏兵的密林,長草放箭,再搖旗呐喊,他們就嚇跑了,是吧。”
劉鐘哈哈一笑:“就是,黑夜之中,敵軍不知道我們的人數,而我們一通敲鑼打鼓,又搖晃著火把,他們就真的驚退了,看樣子,足有兩三千人呢,比我們全軍數量,也隻多不少啦。”
劉裕點了點頭:“這就是現在楚軍的士氣,他們的精銳為我們所破,現在剩下的雖然兵多,但已無戰心,明天一戰,會是決戰,而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現在,我軍已經全部行進到此,各隊兵力再上報彙總一下,包括重傷兵,輕傷兵的數量,全部報告給我。我先說下我這裡,前鋒幾乎儘損,現在加上中軍和後衛,重組後的中軍八百四十七人,輕傷者四百二十五,重傷者一百零四,可作戰者七百四十三人。”
劉毅勾了勾嘴角:“我部六百七十二人,輕傷者一百四十七,重傷不能作戰者二十八人。可作戰者六百四十四人。”
何無忌正色道:“我部五百四十八人,輕傷者七十五,重傷不能作戰者四十一人,可作戰者五百零七。”
孟龍符朗聲道:“現在所有的騎兵在我這裡,共四百一十二人,輕傷者一百四十五,重傷者十八人,都可以騎馬作戰。”
劉裕的目光看向了檀祗:“阿祗,現在你叔父剩下的兄弟都歸你指揮了,你來報個數。”
檀祗的頭上,已經纏了幾層白色的孝帶,眼中還閃著淚光,他咬著嘴唇:“我部三百四十七人,輕傷者二百四十八人,重傷者九十七,可作戰者二百五十人。寄奴哥,我們都是弓箭手,即使是重傷者,隻要拉得開弓,也可以作戰!”
劉裕拍了拍檀祇的肩膀,沉聲道:“每個到這裡的兄弟,無論是否重傷,都是北府軍的戰士,都對這場決戰,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場戰鬥,不僅是為了還生活在桓玄統治之下,水深火熱的百姓,也是為了所有被桓玄這個奸賊所害,所有犧牲的北府軍將士,從大帥到終叔,從瓶子到每一個倒在這一路之上的兄弟,他們的在天之靈,都看著我們呢!”
所有在場的將士們全都群情激憤,大聲道:“北府,北府,北府!”
劉裕等到這些雷鳴般的吼聲漸漸地平息之後,大聲道:“各位,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當初,我三弟道規成親的時候,想必你們都知道,其實這次婚禮,是我們建義的首領們,通過這種方式完成最後的串聯,確認起兵的時間和細節,就在會議結束之後,我們去算了個命,那個相麵高人對我們每個人都說,以後公必然會得富貴,隻有看到檀憑之的時候,他突然沉默無語,借故離開。”
何無忌大聲道:“不錯,這事我們當時在場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是真的。”
劉裕點了點頭,繼續道:“當時我們在場的人都覺得很奇怪,為何大家一起起兵,共同建義,卻不能共富貴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那是上天,那是上天不給瓶子這個富貴的機會,他,他終究先我們一步而去了!”
說到這裡,劉裕的虎目含淚,而檀祗更是淚水成行,全場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沉默。
劉裕擦乾淨了眼中的淚水,大聲道:“但是,既然上天說了,我們會共取富貴,而瓶子的犧牲也是映證了他那個不好的預言,那剩下的,就是我們所有人,都會取得富貴,明天的戰鬥,勝利一定是我們的,京八同誌,萬歲!”
人群的情緒,一下子從剛才的悲傷變成了極度的亢奮,所有人全都揮舞著兵器,大聲呼喝著:“京八同誌,京八同誌,共取富貴,萬歲,萬歲,萬歲!”
劉裕很滿意當前的這股子氣勢,沉聲道:“現在,所有人開始吃飯,明天一早,將是我們寫書曆史的一戰,重傷的兄弟帶上全軍軍旗,在山頂多布,三到五步就插一旗,戰鬥開始時,搖旗呐喊,在林中馳動馱馬來回奔跑,揚塵造勢,不能動的兄弟則擂鼓敲鑼,鼓嗓喧囂,造成大軍而來的聲勢。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吧。”
所有將校全都齊齊行禮,沉聲道:“諾!”
正說話間,孟懷玉的聲音自遠而近,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寄奴哥,捉到一個奸細!”
劉毅冷笑道:“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奸細敢主動來送死,也是膽兒肥,我現在就去殺了他,給全軍祭旗。”他說著,就要迎過去。
劉裕卻是眉頭一皺:“且慢,先看看這奸細是什麼人,有何來意。”
劉毅勾了勾嘴角,退到了一邊,隻見火光照耀之下,孟懷玉帶著十餘個跟自己一樣身穿勁裝的軍士,押著一個同樣全身夜行黑衣的人,走了過來。
這個人黑布包頭,眼睛上蒙著黑布,五花大綁,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在這些五大三粗的軍漢推搡之下,也就這幾十步路,幾乎有兩次差點都要摔倒,一看這人,就是下盤不穩。這也惹得了周圍將士們的一陣轟笑,躺在擔架之上的向靖指著這人笑道:“你這小子,站都站不穩,就這樣也能來當探子你主公無人可用了嗎”
劉裕突然臉色一變,連忙上前,一把扯開了這人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一張秀麗絕倫的臉,露了出來,即使是現在這副模樣,仍然難掩飾其豐神俊采,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張大了嘴,劉毅訝道:“這,這不是謝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