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靖發出一聲虎吼,掄了掄胳膊,兩大片肩甲和臂甲,應手而落,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重重地搓了搓手,從身後拎起了一個酒壇子,大步上前,拉住了一輛麵前的推車上,已經彎曲下來的拋杆,一手按著拋杆的頭,一手把那酒壇子給裝了進去,然後和其他三個力士一起,緊緊地把這拋杆頭壓到最低。
“吱吱呀呀”的聲音,在陣線前回蕩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在向靖等人的大手之上,這些力可舉鼎的力士,一個個臂上肌肉,高高隆起,脖頸之上,青筋直暴,隨著向靖的一聲虎吼,四個人同時放手,給壓到最低的這個拋杆,猛地一彈,十個緊緊接著車身的軍士,被這彈力震得直接往上虎軀一震,直到鬆開了拋杆的向靖等四人也猛地下壓車身,才算穩住。
而空中的那個大酒壇,則如同拋石車扔出的巨石,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越過天空,在千百人的注視之下,遠遠地砸到了兩百二十步外,正在行進的一輛刀車,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刀車的正麵大板,頓時碎得四分五裂,而一陣汁液四濺,黃霧四起。嗆得車後的那些楚軍,也一陣劇烈咳嗽,這輛車,以及周圍的兩輛,同時稍稍停滯不前。
何無忌眉頭舒展了開來,笑道:“寄奴,你這是,你這是用的洋河酒加硫黃硝石啊,難道,你是想請楚軍兄弟喝酒嗎”
劉毅也跟著笑了起來:“那也得先生起火來,再請他們吃頓烤肉大餐,對吧。”
劉裕笑道:“那你們還等什麼,客人來了有好酒,咱們得給荊楚朋友們,先上點好酒好菜啊。讓他們感受一下我們要去死的京八們熱情!”
何無忌哈哈一笑,也從身後的地上抄起一個硫黃硝石洋河酒壇子,上前放到了一輛推車所載的拋杆巢裡,身邊的幾個親衛緊緊跟上,按住了拋杆,而十餘名軍士則死死地壓著推車,當何無忌等人鬆開手時,又是一個大酒壇淩空飛出,砸向了前方,這回,擊中了在刀車之後行進的人群,頓時有幾個還在前行的楚軍,就慘叫著倒下了。
隨著何無忌的動作,二十餘輛推車之上的拋杆,開始此起彼伏,大紫竹一次次地彎下,裝上酒壇,然後在眾人們的吆喝和號子聲中,把酒壇重重地彈出,每次的彎曲,都會讓下一次拋壇的距離,比上一次近上個十幾步,畢竟這種彈力的損失,是不可恢複的,但正好和對方行軍的速度相當,本身這種拋杆,因為竹子的彈力不同,發射的距離也相差極大,有的第一次就能擲出二百五十步以外,直接砸中對方的刀板車之後的步兵方陣,有些則是隻有一百六七十步,連對方的大車邊都沒摸到,直接在前方二三十步的地方就落下,碎得滿地都是。
不過,經過這三四輪的操作,整個百步之內,遍是硫黃和硝石的味道,隨著戰場上的東風,幾乎是整個楚軍前軍的方陣,還有那三十多輛大刀車,全部都籠罩在一片黃霧之中,配合著濃烈的洋河酒的味道,幾乎可以說是下起了一陣硫黃酒雨,把一千多楚軍,全部澆了個透濕,不過,許多軍士反而伸出舌頭,添起這些撲麵而來,沾在胡須和嘴唇之上的酒滴來了,畢竟,雖然混合了硫黃,但怎麼說也是洋河美酒啊,這奔走一天,又舉槊端矛不能喝水,這時候能喝上兩口,那感覺不是一般地好。
不過,大車卻是沒有給砸壞的,這些酒壇雖然飛出一百多步,卻是落地即碎,造不成什麼大的傷害,為之一滯的車,也是轉眼即行。即使是給砸到的人,除了有些頭破血流的外,也多半是倒地即起,甚至有些人還趁機拿著這些碎瓦片,在地上撈上幾片酒來喝喝呢,然後大叫一聲好酒,就一躍而起,繼續前行了。
刀車之上,幾個舉著大弓的軍校,狂笑著揮舞著弓箭,叫道:“京八兄弟,謝謝你們的美酒,一會兒拿你們首級記功之時,再給我們多來點啊,這酒,咱們楚軍收啦!哈哈哈哈!”
可是這幾個軍校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時,卻是頓時凝固住了,因為,他們突然感覺到了一股熱浪,進入對方百步之內的距離時,透過黃霧,這股熱浪撲麵而來,不知什麼時候,這些拋杆推車已經停止了發射,在推車之前,站著百餘名手持弓箭的壯漢,以劉裕為首,個個拿著五石以上,足有一人高的強弓,舉箭斜指向天,箭頭之上,塗著桐油,箭身之上,則裹著硫黃硝石等助燃包,隨著劉裕的一聲令下:“京八來也!”這百餘枝火箭衝天而起,劃過一道道拋物弧線,如同百餘枚火流星,直奔還在向前的大車而來。
喬森生瞪大了眼睛,大吼道:“不好,是火攻,快,快撤!”
可是他的命令已經晚了,當他的這個“撤”字,剛剛出口時,對麵的這些火箭,已經擊中了前麵的刀車,頓時,烈焰騰空,捆在一起的三十多輛刀車,幾乎沒有一輛不是沾滿了硫黃和酒雨,即使是不少大車上覆了生牛皮,也無法阻止這種烈焰的燃燒,很快,後麵推車的百餘名軍士,以及站在車上的三四百名弓箭手們,就成了幾百個移動著的火球,整個百步之內,一片火海煉獄。
劉裕等人笑著脫下了身上的甲胄,幾十桶在句章時用過的防火油,已經放到了原來推車的那些位置,三百餘名在一線的猛士,卸下盔甲,在身上塗抹起這些防火油來,連同手中的兵刃,也放到油中浸泡,劉裕一邊抹著油,一邊厲聲道:“眾軍聽令,戰鋒隊抹油突擊,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楚軍先頭的部隊,追殺刀車一線的殘敵反衝他們後麵的步槊方陣,不用弓弩,不作相持,最快速度,解決敵軍前軍,半個時辰內,我要看到吳甫之的中軍!”